在经历了一番乱七八糟之后,贾登科终于能重新出来见人了,快步走到后院的佛堂里,按照桃子说的,这次自己离开之后,老娘一边照顾着家里的花花草草,一边还要日日拜佛,就是为了给自己求个平安。
    不管怎么说,都是有那么一点儿心酸的,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说在这种交通不畅,书信都不是多便利的年代了。
    “本来您刚一进城,我就吩咐人去告诉老太太了,可是翠花姐姐告诉我,老太太知道您回来了,还是要把今儿的功课做完,否则佛祖怪罪下来,以后就不会再保佑您了。”
    身后桃子一边给自己整理衣服,一边像一只小母鸡一样絮絮叨叨个不停。从老娘最近喜欢的事物,到家里的花花草草,再到那个她自己亲手种的小菜园子,还有青城的新闻。
    “小慧姐姐应该也快回来了,还是我跟她说,主子回来了,肯定很累,她就来见一面就好了,用不着说那些生意上面的事情,多跟你谈谈心,不过她都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哼。”
    “对了,最近那个化蝶,都演出到快结局了,梁山伯都身体出问题了,我去看了两次,真好看。”
    “好,我都记下了,我带进府里的那些孩子,你安排了吗?”
    “安排啦!”桃子一副幽怨的样子,走上一步,拍拍贾登科的胸脯,把前面衣服的褶皱也给抚平。
    “一天天的,就知道从外头捡回来这些孩子,又不见得都像小慧姐姐一样聪明,这叫什么来着,无效投资?都不懂得多关心一下家里人。”
    “家里人?那不是你的责任吗?小慧主外,你主内,有问题吗?”贾登科很随意地回答着。
    桃子絮絮叨叨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开口:“当然是没问题啦,家里这些事情,交给我是没错的,可是你也要多上心啊,尤其是这次,不愿意带我出门,结果从老太太到我们这些丫头,都是担心的不得了,这样下去,你每次出门……”
    纠缠中,到了佛堂前,桃子终于放开了贾登科,不过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仿佛下一秒家贾登科就会突然消失一样。
    站在门口的翠花见到贾登科就笑得开心,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行了礼,指了指佛堂里面,低声说道:“就快出来啦。”
    贾登科点点头,垂着手站在门外,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她最近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所以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佛堂里,老太太还是很担心你。”
    “嗯,以后我能不离开,就不离开。”贾登科和翠花聊着,没多久,小老太太就踏出房门来。
    “娘。”
    “哎。”
    花园里,母子二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是一副温情的画面。
    不过没用多久,也许是贾登科又说了什么让老太太不爽的话,很快:
    “翠花,给我拿鸡毛掸子过来!”
    ……
    书房,贾登科咽下嘴里的绿豆糕,打量着下了课来给自己拜见的小微。
    一段日子不见,小丫头似乎很快就融入了贾府里,进来之后,很和规矩地给贾登科行了礼,问了安,之后从扎着蓝色丝带的小书包里面取出来最近的考试卷子给贾登科。
    扫了一眼,都是很合理的满分,贾登科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站在一边的郭澄,说道:“带上她出去转转,顺便把学堂里面的大概给她说一下。”
    根据之前桃子的小道消息,现在的贾微,已经是学堂里面的大姐大了,虽然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可是这小丫头估计没那么简单。
    不过郭澄同样如此,贾登科很期待两个小魔女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然而这都是后事了,现在贾登科要处理的,是眼前这个明显有些不爽的小姑娘。
    “这段时间,我们的商行,虽然做出了精品活动,还有纪念册活动,但是没法子,盗版依旧在横行,我感觉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以前的盗版都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我们抗衡,就算是官府和商会也会帮助我们,可是这一次,有些不对劲。”
    “虽然官府和商会还是在定期进行打假活动,可是收效甚微,商会做事儿一向如此,我是能接受的,可是官府就不一样了,要说徐州官员们无能是正确的,可是无能到连一些盗版都处理不了,这就不正常了。”
    “我出面和官府那边交涉了几次,虽然答应得很好,可是他们明显在应付我们,阳奉阴违,再这样下去,我们赚的钱就要打折扣了,到时候还可能引起其他的后续反应,比如其他地方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辛苦你了。”
    “至于上次盐城那边的新店,沙掌柜的汇报倒是还可以,但是我觉得也应该有定时定期的检查才行,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他身上,一来他的压力很大,二来也容易让我们变成睁眼瞎,还有,,,啊?”
    小慧一边噼里啪啦地进行着自己的宣讲,一边快速又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突然愣了一下。
    “你面对的这些事情,官府不配合,商会也下绊子,说白了与你无关,基本都是我的问题,是我带来的,因为我最近把事情弄得有点儿大,所以对我有戒备的,不仅仅是段威,就连马天元和刘如意恐怕也是如此了。”
    “所以对于那些小商贩搞事情,他们是乐见其成的,当然就不会帮你了,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小事儿,有付出才有回报,你这边担着麻烦,我那边才能顺利,现在苍云寨已经算是我们家的了,最起码十年内是如此。”
    “有什么用,最多就是能给我们再多撑起一个二军团来,可是我们还要派人去帮他们构建商业环境,等到过几年能赚钱了,一线天也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和其他几个掌柜接触,最后还不是像青城一样,成了一锅粥?咱们出了力气,又能怎么样,赚不了多少钱的。”
    贾登科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小慧接下去的话,笑了笑,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不过啊,小慧,青城的商贩们之所以是一锅粥,那是因为有三个掌柜可以选,如果只有一个呢?”
    “你是说?”小慧莫名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贾登科的意思。
    “等到一线天有能力自主选择大掌柜站边的时候,他们会发现一个很尴尬的事情,那就是只有我这一个选择。”
    贾登科的声音很轻,其中的力量却大的吓人。
    “好,既然你有想法了,那我就只做事便是了,不过苍云寨的事情是几年后了,现在要处理的,是盗版事情,这种事情可不能助长他们的气焰,之前大家都知道你不在,有些放肆也是可以的,现在你回来了,要是贾府对这种事情没有个处置办法,可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小慧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弹动,就像是在弹奏一张不存在的琴一样。
    “假货嘛,在我贾登科面前玩这一招,还差很多呢,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
    “主子,刚才马飞飞公子的人送来请帖,今晚邀请您去绮云坊一聚。”
    见到这边针锋相对的两人终于和平下来了,桃子赶紧凑上来,把手里的请柬递过去。
    同时很无语地看了一眼两个还在大眼瞪小眼的家伙,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一家人,办的也是一件事情,每次都能像打仗一样,大概就是因为小慧姐姐气场太强,才到现在都嫁不进家里来,我可不能跟她一样。
    可是,要是我先进门了,那以后岂不是我要比小慧姐姐大?我可怎么压得住她?
    就在桃子非常烦恼自己究竟是要表现得乖巧一点,还是暴躁一点,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情况的时候,贾登科撕开了被金箔包着的请柬。
    “飞哥倒是总这么阔气,请柬还要上金的,也是徐州独一份儿了。”
    贾登科把纸摊开,见到上面的字,又是忍不住吐槽:“人这么漆黑,字这么好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就是贾登科对马飞飞最不爽的一点,这家伙明明就是个混世魔王,偏偏这个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美酒佳肴,你来不来?”
    就这么一句,一点都没有文化,一点都不上档次,一点都不够文雅!
    “去告诉马公子的小厮,晚上绮云坊见。”
    贾登科冲着窗外吆喝一声,正在院子里无聊地研究贾登科发明的足球的老三,拔腿就走。
    “还有,这些护卫虽然武功可以,可是形象实在太差了,走在街上,感觉就像土匪进村了,实在影响我们贾府和善的企业文化。”
    小慧从窗子里瞄了一眼,撇撇嘴,有些不爽,这些日子以来,贾登科在她身边也配置了几个苍云寨的高手,虽然安全,可是实在不符合小姑娘的审美。
    “放心,这次下山来的还有几个女侠,可以让她们来顶替一下,给你做护卫,”见到小慧的表情,贾登科摆摆手:“别拒绝,你要明白,你的身份已经上来了,你就是贾府在外面的牌面,是不能出事的,而且也需要有你的气派才行,护卫是必须的。”
    “你看看,段威,马天元,刘如意,还有一些别的有身份的家伙,谁不是护卫一大群?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啊,他们有的,你也要有。”
    小慧翻了个生动的白眼,回答:“好啦,我知道了,带着就是了。不过晚上马飞飞请您去绮云坊,而不是好客楼,这倒是有点古怪。”
    “是啊,我印象里马飞飞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给自己的生意做宣传的,怎么这一次变了,晚上肯定不只是我们两个,估计青城的官二代之类的都要来,却选择了绮云坊,难道最近马天元把绮云坊收购了?”
    贾登科眯着眼睛,要知道,青城的其他行业里,大掌柜们都是有利益在其中的,只有青楼这个产业,大家都心有默契地不参与,这种地方,里面总是很乱,别说那些所谓的才子们,经常会为了佳人而吵闹,就算是一些富家公子,大打出手也不是一次两次。
    要是大家都是客人,大不了主子带上几个护卫打一架,要是有主人在,那就麻烦了,人多势众,说不定会出事,而且青楼嘛,原则之一就是让这些客人们为了姑娘争风吃醋,这和其他的产业不同。
    这也是贾登科等人不愿意做这个买卖的原因,这种地方只有保持绝对的中立,才能让客人们即使在里面争风吃醋,也不会对青楼有抵触。
    虽然是暴利行业,但是很容易导致口碑崩坏。
    那么,马飞飞这次的行动,就有点儿奇怪了。
    这个时候,桃子开口了:“听说马公子现在对‘化蝶’是很推崇的,梁祝两个人的戏子都是绮云坊的姑娘,还有那个戏本子也是绮云坊的,说不定是有新戏呢?正好去凑个场子?绮云坊的王妈妈还是很会做生意的,有主子过去一次,加上那些富二代们,肯定能让生意更火。”
    “对了,”桃子突然一下子凑近,趴在桌子上,卡在贾登科和小慧中间,左右看看,这才低声很神秘地说道:“掌柜的,你可能不知道啊,最近我听说,马公子好像放出话来,要打造一个现实版化蝶,据说已经在物色学院了。青城的姑娘们谈马色变啊。”
    “额,这个,我也不清楚啊。”贾登科歪着头,和小慧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慧也只是抚了抚额头,三个人从小长大,都知道对方的秉性,对于桃子这种爱八卦的性格,当然是有所了解的。
    然而,桃子并没有就此打住,“我还听说,马公子可能是看上秀儿了,所以才会这么大力帮助绮云坊呢,最近随着那个化蝶一场场的演出,绮云坊已经压过明月楼和碧玉阁了。主子,你刚收下的秀儿,怕是要被人拐跑了喔。”
    桃子笑得相当之狡猾,对于贾登科不经过她同意就擅自收了新的丫鬟,桃子是很不满的,尤其是那么多好人家姑娘不找,去找个青楼里的狐媚子,这时候有机会上上眼药,当然是乐意之至的。
    “好啦,要不今儿你就跟我去一趟绮云坊,看看马大公子,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贾登科看着小狐狸一样的桃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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