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顿时有些混乱,袁杰也不客气,指挥着几名差役将那原告夫妇安抚住,随后又命了那老大夫说话,那老大夫抚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气定神闲,倒没有因为身处刑堂而有所畏惧。
    听到袁杰点到他回话,抬起头来,对上上方官员的眼睛,眼中不卑不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将自己身份说出,又说案发那日这对夫妇有请他前去给两个孩子治伤,他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浑身是被亵弄后的伤痕,当时他就见那两个孩子神情游离目光呆滞,之后他便给她们开了治疗外伤的牙膏,开完药就回去了。
    那老大夫说话时目光坚定,隐约可见医者仁心,说话时也是语气坚定,不似说谎,他这一番言语下来,就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所说。一时堂上也精彩起来,其他证人都一口咬定是这夫妻两欺诈,只有这位大夫不卑不亢,坚定自己一开始的说法。
    按理说遇上众口一词的情况多半会颠倒黑白,审案的官员也会顺着证人证词证物进行审判,偏偏这时有这么一个人与众人唱反调,且这个证人看起来还是一名很值得信任的医者。那个柳氏子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说去截然相反的证词,不是有人告诉他已经证人都解决了么,怎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头。
    那老大夫见这些人不信他的说辞,只冷哼一声说若是大人们不信他的证词,尽可派仵作验尸,刑部仵作当然会验尸,尤其是这种非礼的案子,那老大夫说出这话来也是让旁人明白自己并不惧怕查验,更证明了自己问心无愧,是实话实说的。
    等到仵作禀报验尸结果时局面又有了转变,袁杰为显公正特地派了两名仵作一听验尸,且这两名仵作也是他手下人,一向是公正的,绝不会对袁杰有半分欺瞒,那两名仵作当堂禀报,说这两名女童身上的确有被人虐待的伤痕,伤势相当严重,伤口上也有用药痕迹,体内也留有男子精液,可以证明这两名孩童在上吊自杀前曾受到狠毒的虐待。
    那老大夫等到仵作说完验尸结果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膏药,说这就是开给两个孩子的上药,那两名仵作拿过膏药检验一番后也证实这就是留在两个孩子伤口上的药膏。场面有些胶着,双方都有证人,各执一词,目前有没有新的证据,要判案没有证物也进行不下去,袁杰还在考虑要怎么收尾。
    这时来了名差役,说发现有人曾擅自进入天牢探监,探的就是堂上几名被告,他顿时有了头绪,与御史台、大理寺商议后就宣布暂停审案,被告暂时收押与刑部天牢,原告依旧送回御史台,证人则暂时安置于刑部衙门后宅,那里是专门安置证人的地方,有专人保护证人。
    此案没有审结,守在刑部衙门外的百姓闻言个个愤慨不已,人人都议论说这明明是个简单得不得了的强抢民女在成的人命案,有证人证物,证据明了清晰,为何还不能审结,到底是这件案子太过复杂还是刑部不用心办案。
    被百姓背后议论的袁杰倒是实打实地起了寒蝉,他还在因为刚才的消息仔细审查刑部内部,就连御史台、大理寺的人都被他撵了出去,直说这是刑部内部出的问题,他非要把这些欺上瞒下的人找出来给皇上一个交代,这话一出将皇上搬出来压在那些人头上,御史台和大理寺也只得作罢。
    袁杰这话既是应对其他人的说辞,也是自己的真心话,他一向是个刚直不阿、宁折不弯的性子,就算柳元成明里暗里地有表示过要他审判地模糊些,可他是谁,他可是袁杰,要他与柳元成同流合污根本是天方夜谭。经此一案他更是看透了柳元成等人的性子,他更是铁了心要将此案查清,还百姓一个公道,更要将这乌烟瘴气的刑部改头换面,改变柳元成只手摭天的局面。
    而司空影痕经过简单了解已经能够猜到这位袁侍郎的心思,这不袁大人一开始查刑部内部,她就上赶着将这件事情的始末捅到袁杰面前,她行事一向谨慎,为了不让这位袁大人有所怀疑,做得极为隐蔽,袁杰还以为是自己将事情查清的,不由得高看了自己的能力。
    才不过一日,袁杰就将刑部向秦文信等人传递消息的人查了出来了,那人只是一名末流小吏,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柳氏与秦桓推出来的替死鬼,虽然没能将柳氏正真拉下水,却顺藤摸瓜将有人收买证人一事牵扯出来,这样一来更是热闹,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收买证人,是个人都能想到此事与被告几个相关世家有关。尤其是柳氏,只因有柳元成这人在,谁会相信那小吏不是受他指派的。
    柳氏已经被此案绊住脚,离入水不远矣,袁杰一将证据收集完毕,立即召开会审,龙啟晨也下了几道谕令命他尽快审结此案,因为那一日三司会审没能审出结果,百姓怀疑官官相护,并没有打算让那几名世家子弟入狱,更不会对他们判刑。一时民怨沸腾。当然这事也传了龙啟晨耳中。他还真以为是刑部不够尽心,亲手写下谕令鞭笞袁杰,命他秉公办案。
    这一日,又是三司会审,袁杰先是将那名私自探监串通被告的小吏带上刑堂,随后又将收买证人的人带上来,想是之前受过堂审,那两人被带上刑堂后颤颤兢兢地跪着,袁杰不过几句话就让他们把事情经过吐露的一干二净,只不过那两人倒是默契地没有提起幕后收买之人。
    在场也都是老狐狸,知道仅凭这样一个案子不能将世家大族拉倒,他们也清楚地明白这案子只能将几名涉案子弟收监,不管是秦桓还是柳氏都不会因此下马,一案归一案,袁杰也没有把柳氏牵扯进来的意思。
    那几名证人见收买之人全部招供,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当下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以及自己被收买的过程全部招供,几名世家子弟见局面反转,便心如死灰,知道自己今日难以逃脱律法制裁。也不再狡辩,一一招供。
    那名柳氏子弟从头至尾没有半分惧怕,招供时他只说是自己见秦文信那些日子神情沮丧,一干人等又是平素较好的酒肉朋友,便引着他日日纵情声色,以忘却烦恼,案发那日也是自己偶然见两个孩子生得可爱美丽,就起了歹心,命了手下仆役将那两个孩子抓来供自己玩乐,那几名世家子弟与秦文信都喝得烂醉,并没有做得过火,只是自己清醒些反倒将那两名女童打得浑身是伤。
    这位柳氏子弟在京中风评一向不好,又是个暴戾的主,平日里也有传闻说他府中丫鬟时有被他凌虐至死者。且他强抢民女不是头一次,那人所说也有些依据可言。这时候那些山庄中的仆役就有用处了,见那柳氏子弟这样一说,那些下人也跟着说这位爷平日里是有这么一些癖好。他们山庄就是专门给这位爷处理这些事的。
    那名柳氏子弟这样一说,秦文信的罪名顿时清了许多,那两名世家子弟顿时也明白了那人的意思,这是柳氏要保下秦文信的意思,况且这样一来他们身上的罪名会减轻些许,聪敏人都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不仅几名被告懂,审案的官员也懂,知道了柳氏是要舍弃自家子弟换来一个秦文信,这些人不得不猜测秦桓与柳元成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秦桓与柳元成原本就是一派的,只是近两年略显疏离,经此一事,想必秦桓又与柳元成走到同一线上。
    那对原告夫妇也不知道当时具体情况,只知道是有人拐走了自己女儿,并不清楚究竟是谁主使,又因为那庄子是柳氏的,袁杰问话时他们也照实说话,说那庄子是柳家的,自己也曾见过那柳氏子弟在山庄出入多次。
    有原告这番话,那这件案子该怎么结袁杰心中也有数了,当下便与御史台、大理寺三方商议处置,依据律例判那名柳氏子弟杖刑五十,流放三千里于极苦蛮荒之地服苦役,无召不得私自回京都。另两名犯案子弟杖刑三十,发配八百里,无召不得回京。秦文信因为柳氏子弟的保护,成了个从犯,便判杖刑三十,发配八百里服苦役一年。
    此案审结,百姓对那几名世家子弟没有丝毫同情,纷纷拍手叫好,此案中几人的确强抢民女,并未对那两人杀害,只施行了强暴,两名孩子自杀而亡,这些世家子弟需要负责,却达不到处以极刑的地步。流放对于强奸犯罪来说已经算是大刑,刑部此案判结没有半点徇私,反倒因为民情沸腾,加重了刑罚。
    此案之后,京中贵族子弟人人自律,一时间京中风气大好,仗势欺人、横行霸市、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情少有发生。这也都是此案之后留下的余威,天子雷霆之怒谁人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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