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查的一共是四起案件。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去年六月初八,死者被人用砖头击打后脑后晕厥,随后被人用刀从胸腔到小腹剖开,肠子被掏出在体外。
    死者被发现的地点是在一条死胡同里,早上由隔壁的倒恭桶的妇人发现。
    地点和死者家相隔一条胡同。
    经查问,死者何四,五十二岁,是一位带徒弟的木匠,在刘记家私做大师傅,案发的前一夜和两个徒弟喝酒过宵禁,拒绝了两个徒弟相送后,自己跌跌撞撞回家。
    两个徒弟住在铺子里,铺子里还有另外两位学徒,四个人一间房,可以彼此作时间证人。
    死者丧偶后未娶,长子和次子都成家了,还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邻居说一家人虽住在一起,但没有听到过他们吵架和不和睦。
    案发当夜两个儿子没有察觉异常,案发地的两家住户也没有听到任何打斗和呼救的声音。
    关于验尸,仵作记录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
    以上,是这个案子所有的记录,没有任何进展,除了一块墙砖,甚至连一枚带血的脚印都没有,倒是现场有不少野猫的血脚印。
    宋元时从自己带过来的箱子里,拿了果脯花生摆在桌子上,接过宋宁看完的第一份卷宗。
    “顺天府是不是没有仵作了?”
    “应该有,谷几当年把他师兄挤走了,现在他出事了,他师兄又回来了。”宋宁道。
    宋元时颔首,凝眉道:“那这个验尸,也太过于简单了。”
    “是很简单,但也有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
    宋元时摇了摇头,单这样看这个案子,确实非常的复杂。
    “第二个。”宋宁把第二份卷宗给宋元时。
    宋元时继续看第二个卷宗。
    第二起案件是八月初三,和前一个案件相隔了一个月二十五天。
    死者女性,四十九岁,在自己家后院的被人杀害。后脑被钝器击打两次,头骨有明显骨折。和前一个案件能一起被合并为连环杀人案的原因,是因为这一位死者的腹部也被人切开,掏开了肠子。
    经调查,死者苏吕氏,是街坊里很有名的媒婆。
    七八年来死者每夜丑时左右会起床上茅房。死者在案发的夜里同样的时间起夜去茅房,却被凶手用在他家墙角堆着的一块石头击打了后脑。
    作案顺序和第一起案件类似。
    第三起案件与第二期案件,相差一个月十六天。
    死者施钊伟,三十六岁,举人,预备明年个春闱上考。
    死者死于当日傍晚。据死者妻子所说,当日死者独自一人从西南门出城,进西山光枫亭读书,并没有约其他人同往。
    当天下午酉时左右,一位登山的老者下山时,看见几只野狗在风亭打架,他还闻到了血腥味,于是过去查看,发现了死者躺在亭子里,上身衣服敞开,肚子被人剖开,肠子拖了一地,也或许是野狗拖的,并不能确定。
    与前两起案件相同,死者后脑也是先遭受钝器击打。
    第四起案件是十二月十九,与第三期相隔整两个月,死者名叫张武,是一名屠夫,专门从各地收猪,杀了以后,每天早上往城南的三个菜市的肉摊子上送。
    死者死亡时间是寅时到卯时,被杀的地点的是西巷的菜市口,早上出摊卖菜的一位老伯发现死者躺在路边。
    肚子被切开,在他身边,还有一头白花花同样被切开的猪。
    由于发现后,人流迅速聚集,现场被彻底破坏,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宋宁放下卷宗,总结道:“四起案件杀人的顺序和手法一模一样,但相隔的时间和死者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困难的是,这四起案件只有五个证据,一个是施钊伟被杀后在现场拓印的一份非常清晰的带血右脚印,还有四个则是四块杀人的砖,都是就地取材,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先去吃饭吧,顺便走一趟顺天府,可以和办案的人聊一聊。”宋元时道。
    宋宁放下卷宗,抖开官服看了看,和他的推官衣服没什么差别,她和宋元时道:“这得上四品才有喜悦感。”
    五品以上,官服是绯色的。
    “快去吃饭吧,把肚子喂饱才能满足你的这颗无底洞的脑子。”宋元时拉着她出去,随手关了门,边走边道,“要不要请雷松一起去吃铜锅?”
    雷松是顺天府理刑馆的捕头。
    “好啊,你去点菜我去喊人来。”宋宁想顺道去齐王府溜达一圈,刚到门口,就看到赵熠那辆浮夸的马车停在衙门口。
    她顿时高兴起来,走过去敲了敲车壁:“请问,里面住的是神仙吗?”
    “不是。”赵熠掀开车帘,扬眉打量着她,“是你的周公。”
    “哈?”宋宁似笑非笑,“不太想梦里见到你怎么办?”
    “梦外也可以。”赵熠弹她的额头,“怎么,今天上午在大理寺不高兴?”
    宋宁瘪着嘴点了点头:“是啊,我被人欺负了。”
    赵熠凝眉,宋元时站在宋宁身后冲着他摇了摇头:“不要听她说,她一上午戳了四只眼睛,呛的唐大人几次无言,这还是她克制过的,如果不克制,怕是您这会儿就已经在大理寺里救火了。”
    赵熠挑眉看宋宁:“那你还叫委屈?”
    “算了算了,有二位在宋某人心中不愉快一扫而空了,走走走,吃铜锅去。”宋宁对赵熠道,“正好和你说一说唐大人派遣刁难我的这个案子。”
    “赵熠从车上下来,阑风驾车跟着,叹了口气,往常在衙门每天都有事情做,现在突然回京城,太闲了他们都不习惯了。
    赵熠、宋宁、宋元时三个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路两侧的人满眼惊艳。
    ……
    唐太文问自己的随从潘德祥:“……看见齐王爷到门口来了?”
    “是。还听到宋大人说在咱们这里受委屈了,让王爷给她出头。”潘德祥愤愤不平,“大人,小人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她上午闹了一堆的事,却还要到王爷跟前告状。”
    “这绝对是恶人先告状。”
    唐太文面无表情地道:“往前数一数,他在京城哪天不惹事?”
    “倒真的没有想到,齐王爷会这么器重他。”外传齐王爷回京,就是因为宋世安回京。
    潘德祥跟着应是:“何止是器重,小人看着是很亲昵了。”
    唐太文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担心,如果他整宋宁整的太过分的话,赵熠会不会干涉。
    “本官去午朝。”唐太文收拾了一下,去了宫中。
    他来的早,只有宋延徐正陪着赵炽在赏字。赵炽除了写字外,基本没什么爱好。
    唐太文上前行礼,又给宋延徐抱了抱拳。
    “小宋今天去你那报道,如何?”赵炽停下来望着唐太文,唐太文回道,“小宋大人有能力也有责任心,一到衙门听说了去年以来一直没有线索的杀人剖腹案,立刻就自告奋勇,说将这个案子给他办理,七天内他一定能查办清楚。”
    宋延徐眼皮子跳了一下。
    “哦?”赵炽知道这个案子,半年多没有进展,至今人心惶惶,“他居然请示要办这个案子,还真是没有想到。”
    “宋爱卿,子慕能力越来越强了,也有责任心,没有让朕失望。”
    宋延徐行礼回道:“圣上谬赞了,子慕实则还是顽劣的很。”又对唐太文道,“还劳驾唐大人多教一教。”
    唐太文盯着宋延徐回礼道:“宋阁老客气了,他的能力已不用别人指点,我这位上峰要做只是给他表现的机会而已。”
    他说着,方旭从门外进来,一通行礼后问唐太文:“什么表现的机会?”
    唐太文就将宋宁的事又说了一遍。
    “虎父无犬子。”方旭掉头就对宋延徐道,“宋大人的儿子教的好啊!”
    我的幺儿在外吃苦,你的儿子却能平步青云!
    “是啊,子慕确实很乖有能力。”宋延徐当然听得懂方旭的话,“以往到没有觉得,如今他确实是我的骄傲了。”
    方旭觑着宋延徐,儿子回来了果然底气就足了,夹了两年的尾巴,现在是认为时机到了?
    宋延徐强忍着怒意,他当然没有觉得宋宁是他的骄傲,可别人话说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他想躲就能避开的。
    望着宋延徐,方旭的不悦毫不掩饰。
    “七天很快,那我们就等小宋大人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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