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希一改素日在天机楼沉默寡言的模样,而今满面春风笑容,一袭布衣走向轻歌。
    如今的扶希,虽还是少年模样,但是身材颀长高挑,又面貌英俊,倒是惹得一些药宗女弟子频频侧目偷看。
    扶希一步一步走向轻歌,过往的岁月匆匆如风两侧而过,轻歌看着扶希已经长开了五官脸庞,熟悉又陌生,竟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便这样缓步走向轻歌,站在轻歌身前,有模有样行礼,双手抱拳,单膝跪下,仰头真挚地望着轻歌:“姐姐,许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诸位,无不是震惊错愕。
    一个夜轻歌,搅动天地风云。
    暗夜神殿的圣女是她的妹妹,北灵境地的邪王对其一见倾心,夜神宫宫主是她的丈夫,父亲是东洲君主之一,哥哥是映月楼主,又是三宗弟子。天机楼难得出个天才,竟是她的弟弟。
    众人倒吸一口气,一个个轻拍胸口暗暗庆幸,幸好他们不像林鹤山、顾熔柞等人,得罪了夜轻歌。
    面对夜轻歌这样的敌人,实在是要提心吊胆。
    轻歌望着扶希的面庞,颇为感叹,昔日的小孩已是少年郎了。
    轻歌微笑把扶希扶起,顺其自然拉着扶希的手,“姐姐很好,小扶希,你好吗?”
    扶希鼻头一酸,旋即敛去酸楚的感觉,点点头:“我很好。”
    哪怕数年未见,哪怕都各自有了不同的故事和经历,如今相见,依旧如故。
    九辞眼神哀怨地瞪着小扶希,双手环胸,下颌抬起,整个人无不透露着不悦和郁闷。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跟他抢妹妹?
    “夜师姐,他是你的弟弟吗?”九姑娘诧异的问。
    轻歌轻点螓首,目光中充斥着兴奋。
    在诸神天域遇见往日的故人,无异于他乡遇故知,实属人生一大美事。
    她鲜少关注天机楼的事,两年来征战四方,面对各种棘手之题,否则,她早就该想到,小扶希会在天机楼。
    小扶希顿住,忽然一动不动,转头望着戴斗笠的黑布。
    轻歌件扶希站在原地,转头看去,见扶希与方狱对视。
    轻歌挑起眉,眯起清寒氤氲的眸,想起灾星那一件事……
    “我与这位大人是否见过?”扶希问。
    方狱从容不迫,淡然地回答道:“我代替神主大人去过几次天机楼,你应该对我有所印象。”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大人似曾相识,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天机楼有个空虚老贼,可恶至极。”扶希眼珠子转了转,一副机灵的模样。
    “据我所知,空虚是天机楼几位长老之一,你乃天机楼后生,如此侮辱自家前辈,岂非无道?”方狱的声音冷了几分。
    “这位大人教训得极是,等回到天机楼,小生一定会给空虚老贼赔礼道歉。”扶希左一句空虚老贼,右一句空虚老贼,哪怕方狱的定力再好,再是沉稳,不由心生怒气。
    方狱只觉得奇怪,扶希在天机楼的表现不是这般伶牙俐齿,现在为何如此犀利,反而像是有备而来?
    方狱是个敏感谨慎的人,不得不防。
    扶希朝着方狱落落大方行了个礼,随后牵着轻歌的手去往盛宴的中央。
    方狱看着扶希的背影,垂于斗笠的黑布之下,那双眼眸像是毒蛇一样阴冷幽邃。
    忽而,方狱看了看天,心想:这会儿,她该去映月楼了吧……
    映月楼顶层。
    李青莲身着红衣出现在黑幽幽的映月楼。
    她四处翻找,手握神主御用的法宝蛟灵焱。
    方狱去药宗参加宴会前,在蛟灵焱里放入了骨髓烟的部分组成烟。
    来到映月楼,蛟灵焱会带着她寻找骨髓烟。
    映月楼守卫密密麻麻,李青莲能躲过这些人实属不易,好在九辞居住的大殿鲜少有人进来。
    李青莲闭上眼,就地盘腿而坐,她手中的蛟灵焱悬浮于天地,而后把幻灵力全部灌入其中。
    蛟灵焱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光芒,悬在半空,往前移动。
    李青莲跟随者蛟灵焱的移动,来到了内殿的一方檀木桌前。
    檀木桌上,置放着一个老坛,老坛前插着三炷不灭香。
    这架势,倒像是供奉骨灰坛。
    蛟灵焱飘到老坛上面,李青莲双眼一亮,知道骨髓烟就在里面了。
    李青莲想要把老坛拿走,看似陈旧古老的坛子里突然氤氲出无尽的黑色烟雾,雾气浓浓,黑光闪耀,无数黑雀扑飞出来。
    坛子的四方,一道以黑雀为中枢的结界出现,光芒剧烈闪烁。
    结界阵法出现,外层金光,内线勾勒碧蓝。
    李青莲眼皮蓦地一跳……
    “九界的本源精气,是九界专属的本源结界……”
    李青莲低头仔细观察,低声惊呼。
    而结界的触动,让映月楼内的精锐杀手们察觉到,一个个全部冲向顶层大殿。
    李青莲呼吸一窒,收回蛟灵焱,从窗户一跃而去。
    离去之际,李青莲将映月楼打开的窗户关上。
    ……
    药宗。
    坛子酒的碰撞,阵阵酒香味在空气中流动。
    轻歌与宗府将军刘芸嫦喝着浓烈的酒,刘芸嫦非要拉着轻歌拼酒,说是不醉不休。
    “小丫头,这一回,本将非得把你喝倒才行!”刘芸嫦一脚踩在桌上大笑出声,手里捧着两坛酒,一口一坛酒,似烈火穿肠过,那叫个酣畅淋漓。
    轻歌倒是不虚,说是千杯不醉,便是千杯不倒。
    一时之间,药宗盛宴,倒是成了俩人的拼酒之地。
    更有甚者, 当众摆起赌台,下注轻歌和刘芸嫦谁输谁赢。
    “药宗宗主,女孩子家家的,这般放肆喝酒,似有不好?”一个兽宗长老与药宗宗主等人在同一桌,看见痛快喝酒痛快笑的轻歌,皱起双眉,不悦的道。
    闻言,宗主点点头,“兽宗五长老所言极是,这样喝酒的确不好,伤身,大宗师,你吩咐下去,让阿九去给轻歌煮点醒酒汤,保保元气。”
    大宗师转头看向九姑娘,道:“阿九,醒酒汤多煮点,还要去丹楼去拿一些驱寒丹来。”
    兽宗二长老是个老顽童,听见宗主与大宗师的话,瞠目结舌,只觉得不可理喻。
    “你们真是不可理喻,夜轻歌到底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何必这样宠,药宗宗主,你还真打算把药宗给她?要我说,这样下去,药宗迟早要完了的。”兽宗二长老愠怒。
    大宗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二长老,什么叫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请你睁大你那老眼昏花的眼好好看着,轻歌是映月圣女,是神主亲赐的东帝,是东洲夜君的女儿,是我药宗首席大弟子。若她是来路不明,只怕你们兽宗的弟子全都是来路不明。至于我药宗日后会把宗主之位传承于谁,这事就与你兽宗无关了。”
    “药宗大宗师,我是一片好心,所以才好言相劝,你可别引狼入室,被这丫头卖了还帮人数钱。你们看看九州先帝帝君,于夜轻歌有提携之恩吧?封夜轻歌为九州郡主,结果呢,这野丫头不识好人心,把帝君害死,还把帝君的半个粒神级真元给抢走了。你们小心步九州帝君的后尘!”兽宗二长老冷哼。
    药宗宗主面无表情,眼神愈发的冷。
    “老二,闭嘴。”段云酒杯砸桌,沉声怒道:“轻歌是三宗弟子,并非只是药宗大弟子而已,也是兽宗弟子和器宗弟子,你不要再说了。”
    兽宗长老见段芸发怒,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忐忑不安,看了看段芸冰寒的脸后,硬着头皮说:“段师,我也是不懂你,为何非要把一个毫无驯兽能力的夜轻歌拉来兽宗?我兽宗弟子无驯兽之根本,传出去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来,我这兽宗大师之位给你,你来做主,你来统领,你这么能耐,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上天?”段芸冷冷地看着兽宗长老,语气不快,怒而喝道。
    段芸气势汹汹,兽宗长老面色一变,为缓解尴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也不与其争锋相对。
    要知道,段芸就是个暴脾气的。
    年轻时就是三宗一条街上的大姐,拳打药宗大弟子,脚踢器宗少宗主,剑指兽宗掌门人。
    这样的火爆脾气,四海八荒无人敢招惹。
    随着段芸而今已年迈,这脾气依旧是跺跺脚兽宗上至宗主下至外门弟子都得颤三颤。
    大宗师与段芸认识了几十年,有好几次险些被段芸的刀子嘴气得一命呜呼。
    而今大宗师竟觉得段芸发起小脾气来倒有几分可爱。
    想至此,大宗师老脸一红。
    他真是疯了,竟觉得一个遭老婆子可爱。
    段芸自己倒下一杯酒,喝道:“都给我喝。”
    说完,桌上的人都下意识端起酒杯来喝。
    段芸一转头,对上大宗师的面红耳赤,段芸皱眉,冷哼:“轻歌不只是你的弟子,也是老身的弟子,八辈子没收过徒弟,乐呵个什么劲儿?”
    她以为,大宗师在跟她得意。
    段芸看向轻歌,抿嘴。
    若这丫头有驯兽天赋,她绝对能把这丫头捧上兽宗首席大弟子的位置,还有药宗大宗师什么事儿?哪凉快哪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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