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俟斤,唐贼狡猾得紧,只在远处放箭,待我等近前后便逃,弟兄们怕是有诈,所以不敢追击太甚!”一名突举部汉子口中喘着粗气应道。
    “究竟多少人马?”迪辇的视线无法透过火光,除了一片刺目的红以及漫天而降的箭雨之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
    “看其阵势足有三千,但因前方夜色昏暗所以尚且无法确定具体数量!”
    “无法确定?!”迪辇对于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微微眯起双眼,前方虽杀声震天,但落下的唯有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和牲畜的悲鸣之声。
    “我突举部如今尚有两万控弦之士,却让这区区三千唐贼偷袭得逞,要尔等何用?!”迪辇猛地转身,双目杀机隐现。
    那名突举部将领闻言赶忙辩解道:“回禀俟斤,这些唐贼能在一夜之间将乙室部屠戮殆尽足以可见其绝非寻常唐军,我等......”
    话未说完,便只见迪辇怒声叱道:“莫论其他,今夜若不能将这些唐贼留下的话,尔等便将脑袋留下!”
    ......
    就在迪辇与耶律撒剌怀着满腔兴奋整集现有人马准备将这支唐军一网打尽之时,却不知在自己对面有二人正满心焦虑地极目远望。
    “千里兄,你说他们会打过来么?”说话之人正是严恒,此时严恒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那般自信,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高骈闻言后沉默良久,前方的火光将其周身映上了一袭赤红,再配上一具明光铁甲,使得看上去如同火神一般不可逼视。
    “打是肯定会打过来的,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如泽远所说那般上钩呢?”显然高骈的心中也并不能确定李浈的这个计策能否行得通。
    严恒闻言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又道:“咱们这阵势会不会太大了,万一这些鞑子害怕不追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高骈摇了摇头道:“再等等看!”
    话音刚落,便只见一名骑兵斥候策马前来,而后冲二人一拱手道:“启禀二位将军,迪辇已整顿兵马,兵分两路包抄而来!”
    “多少?”高骈忙问。
    “看样子足有三万!”斥候回答的声音很低,似乎连其自己都无法相信。
    “嘶......三万?!”高骈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身旁的严恒,却只见严恒已是张大了嘴巴满脸惊恐之色。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你可能确定?”高骈强稳住内心的惊骇。
    斥候闻言后怯怯答道:“属下能确定,而且只多不少!”
    闻言之后,严恒不禁拽了拽高骈袍袖,压低了声音道:“千里兄,我们......逃吧!”
    高骈狠狠剜了严恒一眼,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看得出此刻的他正在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手中也不由得将马槊攥得更紧一些。
    突举部调动的兵力远远超出了高骈的预料,整整超出此前李浈预估兵力的三倍,甚至高骈曾一度认为李浈所估计的一万兵力都太过夸张,按照高骈的预估,突举部所能调动的兵力绝不会超过八千,毕竟四族联军契丹所出兵力便占了三成之多,按理说突举部的所余兵力绝不应有如此之多,而眼下却让高骈不得不面对现实。
    “千里兄......”
    或许是火焰的炙烤,又或许是太过紧张,严恒伸手将额头及双鬓的汗水抹去,低声说道。
    高骈闻言沉默良久,而后回头看了看严恒,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道:“你我重任在身,我渤海高氏从未有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横竖是个死,何不搏它一次!”
    闻言之后严恒竟是咧嘴嘿嘿一笑,道:“俺跟你不同,大郎曾说过,明知是死还去送死便是蠢!不过俺相信大郎,所以俺跟你留下!”
    高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了白了严恒一眼,但嘴角却随即露出一抹微微的弧度,当即朗声说道:“既然如此,众将听令,一切依原定计划而行,凡有临阵逃脱者,定斩不饶!”
    ......
    此时此刻,耶律撒剌神色凝重,但他的心却是笑的,尽管这支突如其来的唐军骑兵一度将自己的计划打乱,但如今看来结果倒也不坏,至少对自己的突然撤回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耶律撒剌缓缓抬头仰望天际,一轮弯月孤悬苍穹,而在东南方向却是黑云笼罩,在天空之上形成了一半晴明星朗,一半乌云密布的奇特景象。
    “葛捻,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希望你也莫要食言啊!”耶律撒剌将目光收回,口中喃喃自语,在其身后则是一万迭剌部骑兵。
    这一万骑兵具是耶律撒剌自檀州带回的亲卫,更是迭剌部乃至整个契丹族的精锐之士,即便是在与唐军激战最酣之时,耶律撒剌都不曾动用过这支精锐骑兵,由此可见其在耶律撒剌心中的地位之重。
    前方火光正艳,远远望去像极了一朵硕大的花朵,泛着妖异的红,伴着牲畜发出的悲鸣声,显得更加诡异而恐怖。
    “突举部现在何处?”耶律撒剌嘴角泛着冷笑,缓缓问道。
    “回禀大汗,突举部现于北侧与我部齐头并进!”身后一名契丹武士按胸应道。
    耶律撒剌闻言后轻轻点了点头,道:“先让迪辇进攻唐军一侧,待其向我处溃逃时我等再予迎头痛击,此番进攻唐军,生死不计,依斩杀敌军人头依功封赏,若有停滞不前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迪辇所率两万突举部骑兵业已悄悄逼近高骈、严恒,只是迪辇也好,耶律撒剌也罢,都不曾注意到,这一路走来,就在周遭那一片黑暗中,始终有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在那道无形的目光中,甚至连耶律撒剌嘴角泛起的那微不可察的弧度都不曾放过。
    高骈的身上、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为了不使握着马槊的手打滑,高骈不得不将右手紧紧按在裙甲上。
    正在此时,只见刚刚离去不久的斥候再度回返,看上去有些仓皇失措,但毕竟是从刀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老兵,待下马之后脸上便已恢复了平静。
    “启禀二位将军,北侧敌军骑兵已向我部奔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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