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卢已去了半晌,赵佶仍然僵立原地神色木然。
    梁师成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官家,此事该如何处置?”
    “现在你来问朕如何处置?”
    赵佶立时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毛,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当初你再三进言,陈述联合金国的种种好处,如今金国使者已死,还要赔出一座登州给胡卢那妖道。不如你来教一教朕,此事该如何处置!”
    梁师成自然清楚对方自听说了金国的强势之后便已心怀惧意,采纳自己的建议不过是顺水推舟,但人家贵为天子,自然不可能背下这过错,当时只能拜伏在地,连称“微臣死罪”不已。
    这时少林方丈虚寂走上前来,向着赵佶合十施礼道:“官家且息雷霆之怒,此事未必没有挽回的余地。”
    赵佶笃信道教,对佛门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但对方是武道大宗师的身份,又不似梁师成、童贯、黄裳等人一般身在朝堂为自己臣属,也不得不礼待一二,当时稍稍缓和了一点脸色,平抑语气问道:“虚寂禅师有何高见?”
    虚寂从容道:“此事关键仍在胡卢道人身上,只要能将此人擒下交于金国,不仅登州可保,也应可敷衍过使者被杀之事。”
    赵佶微露不耐之色:“朕何尝不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方才那般阵仗,尚且不能擒拿胡卢妖道,反被他……若再对他下手,只恐打虎不成反受其害!”
    虚寂叹息道:“胡卢道人的一身武功与道法俱臻化境,只怕距离通玄天人与陆地神仙的境界也不过一线之隔。若要将之擒拿,唯有请真正的通玄天人或陆地神仙出手,才有几分成功的希望。”
    赵佶目中现出一抹异色,却已听出对方言外之意,略一沉吟后道:“禅师此言确实有理,只是如今二仙山罗真人素来闭门清修不理世事,龙虎山张真人又远水难解近渴,朕素闻少林有一位神僧,佛法武功通玄造化,堪称在世罗汉,不知……”
    虚寂等的便是这句话,当即殷勤地道:“降服外道邪魔,亦是佛门弟子本分,贫僧当即刻返回嵩山,请敝寺长老出关降魔!”
    赵佶虽腻味这趁火打劫的和尚,却不得不有所表示,当即颔首表示赞许,强做欢喜之容道:“朕会延迟十天颁布将登州划作‘太上教’邑田的旨意,若少林能在这十天之内擒拿胡垆妖道,朕绝不会吝惜封赏。”
    有了方才的教训,他算是学会了做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此一来,即使谋算胡垆不成,他也有了推脱的借口。
    虚寂却不管他这般弯弯绕的心思,只是念着这或许便是扭转大宋崇道抑佛局面的关键,郑重谢恩后,匆匆返回嵩山,去搬请那位常年在少林“藏经阁”扫地的无名老僧不提。
    这边又有人来向赵佶禀报,说他们等胡卢离开后兵围玄清观,准备将其党羽一体擒拿,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倒是一应贵重财物都好好地封存在库房内。
    赵佶见胡卢似早洞察自己要拿他之事,对此结果也并不意外,只是叹息一声心情复杂,一时也不知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
    再说胡卢驾驭“焚天焱龙”化身飞出京师后,径直向东飞往水泊梁山,数百里行程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
    他弄出的声势不小,不知有多少人看到一条赤鳞火鬣的巨龙从京师飞出向东而去,最后落在梁山之上,一时间传出许多流言蜚语。
    胡卢待“焚天焱龙”降落后便将其收回体内,随即取出碧玉葫芦,揭开盖子后颠倒过来向下一倒,慕容燕、方天定、虚紫菀三个亲传弟子和数十名玄清观门人从葫芦口中飞出落在地上。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山寨中的林冲和鲁智深等人早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见到是胡卢一行人,林冲等人尽都大喜,急忙将他们请到聚义厅上,设盛宴相待。
    林冲在宴席上自然要问起胡卢此来缘由,胡卢将前情述说一遍,当时便引得一众梁山好汉个个破口大骂皇帝老儿昏庸懦弱,待听到胡卢冲破八名武道大宗师的围攻,闯入皇宫如探囊取物般捉了皇帝,当面敲竹杠索要了登州一府之地,又大感解气齐齐喝彩。
    作为梁山军师的朱武却想得更远一些,待众人安静下来后,向胡卢拱手问道:“道长此举莫非另有深意?”
    胡卢笑道:“朱军师号称‘神机’,不防猜一猜贫道用意何在?”
    朱武听他这般一说,原来的七分推断立时变为十分把握,鼓掌笑道:“近年来我梁山虽不断扩张,却终究困守一隅之地,最多不过辐射周围数县。若能将登州纳入掌控之中,才算是真正打开局面。池龙升天,只在此时!”
    这几年来,林冲不仅自身武道修为突破桎梏晋升入微大宗师,更因执掌梁山大权,麾下聚集了近百豪杰猛将与数万敢战之兵,早不复昔年在东京官场厮混时的谨小慎微模样。
    此刻听了朱武这番话,当即探手用力一拍桌案,起身向胡垆拱手道:“师叔,此事你若有主张,我梁山上下数万弟兄愿为前驱!”
    胡垆笑道:“贫道此来,正是要请贤侄拨几位头领及一支人马,助贫道接收登州并真正纳入掌控。”
    林冲没有半点迟疑,当时便在酒宴上点将。虽然自己要坐镇山寨不可轻动,却令副寨主鲁智深与副军师公孙胜为首,率领十四名头领与一万人马,自备兵甲粮秣,追随胡垆任凭差遣。
    胡垆大喜,在席上与众头领开怀畅饮一回,说不得又拿出“酒仙”的肚量,将众人尽都喝到了桌子下面。
    待这场酒宴尽欢而散,因早知胡垆酒量而没有上前自取其辱的林冲算是稍有保持清醒的几人之一。
    他请了一场酒喝得愈发神采奕奕地胡垆到了山寨后面自己的居所,唤出妻子张氏来见礼。
    张氏却是怀抱着一个只有一岁多点的小小女孩儿到了堂前,和丈夫一起认认真真地行大礼拜谢了胡垆。
    原来林冲自得了胡垆传授的房帷秘技后,数年来与张氏用心研习演练,终于诞下这一点血脉。虽然是个女儿,也令膝下久虚的夫妻两个欣喜万分。
    胡垆摆手令林冲夫妇免礼,然后将那女孩儿接过来抱在怀中仔细端详,见其眉眼间既有母亲的秀美,也隐隐透出父亲的英气,筋骨柔而不弱,显然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遂笑着问道:“这孩子可取了名字?”
    林冲答道:“已经取了,乃是‘朝英’二字。”
    “林朝英……”胡垆先是一呆,随即哈哈笑道,“这名字不错,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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