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回红旗林场上课前的几天,卡班湖畔的院子再次化身工地,同时也如上次一样,多了些顶着各色头发旳小混混监工。
    放心的将修建车库的工作交给这些人,卫燃在5月16号的一大早,便带上当初在莫斯科花高价订做的正装,驾车准时赶到了红旗林场。
    “听说戈尔曼提前和你说了这个月的课程内容?”达丽娅老师等卫燃下车之后笑眯眯的问道。
    “确实说了”卫燃老老实实的卖了戈尔曼,这种时候他可不会和达丽娅耍小聪明。
    “还算坦诚”达丽娅满意的点点头,“和我来吧。”
    深吸一口气,卫燃跟在达丽娅老师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走进了主楼。
    “达丽娅老师,季马是怎么回事?”
    卫燃好奇的看了眼舞蹈教室里正在练习步态的季马,“他昨天不就该结束这个月的课程了吗?”
    “是他自己主动留下来的”达丽娅哭笑不得的说道,“他最近这段时间可是难得的认真。”
    “为了那个玛雅?”卫燃诧异的问道。
    “大概是吧”达丽娅老师显然知道些内情,但同时,也明显不想将自己知道的内情告诉卫燃。
    见状,他也就不再多问,老老实实的跟着前者来到二楼,钻进了一间办公室。
    直到房门关上,达丽娅这才笑着说道,“这半个月的课程应该是你在红旗林场上课以来最轻松但也最难的,维克多,别让我们失望。”
    “需要我做什么?”卫燃不由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达丽娅闻言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一份与机票钉在一起的行程表递给了卫燃,“半个月的时间,和这几个人分别见上一面就可以了,他们有的人或许会对你很热情,但有的或许不一定会对你有什么好感,具体全看你自己的表现。
    不过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只有得到他们的同意,你才可以去见下一个人。等到和他们全都见过面,你这个月的课程也就结束了。”
    “就这样?”卫燃抬头问道。
    “就这样”
    达丽娅伸手弹了弹已经交给卫燃的行程表,“记得按照上面的顺序来。如果没有问题,你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我先看一下”卫燃找了把椅子坐下,认真的看了看这份仅有一张纸的行程表。
    简单来说,他需要见的一共也仅仅只有三个人,但这三人不但位置天南海北,连各自的职业也是五花八门。
    第一个要见的人位于彼得罗扎沃茨克的奥涅加湖畔,没有名字,没有性别,仅仅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一个“渔夫”的职业。
    第二个要见的人却位于索契某个度假村,同样没有名字和性别,同样仅仅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以及一个“门卫”的职业。
    第三个要见的人更加离谱,竟然位于俄罗斯的飞地加里宁格勒,这次他的职业,也变成了“荷官”。
    除了这些信息之外,这张行程表上便再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
    见卫燃一脸纠结,达丽娅笑着说道,“赶到目的地附近再打电话联系,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现在就出发吧。我帮你订的航班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起飞了。”
    “他们都是制片厂的股东?”卫燃在对方转身之前问道。
    “他们是不不是股东不重要”
    达丽娅重新转过身,看着卫燃说道,“重要的是这些人能决定你是否能从红旗林场毕业。当然,这次你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不用太担心。”
    “我...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卫燃干干巴巴的说道。
    目送着达丽娅老师离开办公室,卫燃最后扫了眼行程表,随后将其揣进兜里,拎着还没打开过的行李箱离开了主楼,独自驾车又离开了林场,径直开往了相距并不算远的机场方向。
    虽然暂时他还搞不懂达丽娅让自己去见那三个人的用意,但卫燃也不得不承认,这跑腿儿的工作确实比在红旗林场上课要轻松多了。至少不用被橡皮子弹催着在水里扑腾,更不用面对那只每天精神的仿佛嗨了药的傻狗戈尔巴乔夫先生。
    带着这唯一的安慰和越来越多的疑惑,卫燃准时赶到机场登上了飞往彼得罗扎沃茨克的航班,并在当天下午,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平稳降落在了一座并不算大的机场。
    彼得罗扎沃茨克这地方,卫燃还真是第一次来,毫不夸张的说,他上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读大学时的专业课上。
    按照俄罗斯的历史记载,这所谓的彼得罗扎沃茨克,简单的说就是“彼得工厂”的意思,这所谓的“彼得”,只得自然是彼得一世,俄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位大帝之一。至于“工厂”嘛,最早这里仅仅只是个铸炮厂罢了。
    总的来说,在1917年以前,这个“彼得一世的铸炮厂”其实就是个流放烦人的毛子版“宁古塔”。
    而在1917年之后,这里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得到了大力发展,同时又因为紧挨着隔壁的芬兰,以至于让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反而有些不像是俄罗斯境内的城市。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倒是出乎意料的漂亮。
    不提深蓝色宛若海面的奥涅加湖和周围茂密的森林,单单城市里的各种北欧风建筑,以及俄语和芬兰语并存的指路牌,当然,还有那些白的过分的淡金色头发姑娘,这一切都能让初到这里的人产生一种身在北欧小国的错觉。
    没有急着去见行程表上的那位渔夫,卫燃先挑了个看起来环境还算不错的酒店住下来,顺便尝了尝当地的各种河鲜,这才赶在太阳落山之前,一路打听着找地方租了辆车,不紧不慢的开回了下榻的酒店。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换了一身适合活动的衣服,早早的驾车赶往了行程表上记录的一座水产市场。
    这座位于湖畔的水产市场面积倒是不小,里面卖的,也都是当地渔民从奥涅加湖捞上来的渔获,而其中最多的,便是细长条的多春鱼和又肥又大的白鲑。甚至都不用走出市场,就能找到可以帮忙烹饪这些鱼的小摊贩。
    随意买了几串碳烤的多春鱼,卫燃一路吃一路找,最终在一个并不算大的摊位前看到了一个预定渔获的木头牌子。
    对照了一番木头牌子上的手机号码确实和行程表上的一致,卫燃这才看向摊位前的老头子。
    这位身上带着鱼腥味的老头子看年龄倒是和戈尔曼等人差不多,身前并排摆着的塑料大盆里挤满了一条条的多春鱼,身边的一个塑料筐里,还放着些塑料袋和一个笊篱,而在另一个倒扣的塑料筐上,则放着一台电子称,搞笑的是,那秤盘上还趴着一只正在吃鱼的长毛大白猫。
    清了清嗓子,卫燃蹲在那个打瞌睡的老头子对面,隔着两人中间的塑料大盆说道,“那个...是达丽娅让我...”
    他这边话都还没说完,那老头子便已经睁开了眼睛。随意的扫了眼卫燃,他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的问道,“你就是维克多?”
    “是我”卫燃干净回应道。
    “帮我看一下摊位”
    这老头儿说着已经站起来,摸了摸趴在秤盘上的白猫说道,“有人来买鱼的话,按照标价卖就行,记得看好萨沙,别让这个小家伙去偷其他摊位的鱼。”
    “我...”
    卫燃张张嘴,他话都没说完呢,那老头儿已经把那只白猫的牵引绳拴在了塑料筐上,随后竟然就那么走了!
    “你大爷啊...我大老远过来帮你卖鱼来了?”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那老东西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开始了他的卖鱼体验。
    至于不舒服,那到不至于。正所谓钱难赚屎难吃,卫燃虽然不知道钱是不是真的难赚,屎是不是真的难吃。但却知道想学东西还不能受委屈,那最好赶紧回家躲炕头上当大爷去。
    再说,那老东西虽然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但也正是让他帮忙卖个鱼而已,这可比在红旗林场上课要来的舒服多了。
    放平心态,卫燃也就来了兴致,露胳膊挽袖子做好了准备,伸手从盆里抓起来一条鱼逗弄着秤盘上的大白猫。
    从早晨不到八点开始,卫燃便再也没有挪过地方,耐性十足的守着这小摊子。说起来这工作除了味道大了些,是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唯独因为卖鱼的太多,相互竞争之下销量不是太好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等到中午的时候,那几个塑料大盆里的鱼也都已经被卖的一干二净。
    可惜,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收摊的时候,早晨便已经离开的那位老头子,竟然用个小推车又送来了满满好几大桶的多春鱼!
    “把这些也帮忙卖了”
    这老头子说话的同时,还掏出块海绵擦干净价签,重新用马克笔写了个相对高一些的价格上去。
    没完了是吧...
    卫燃咬咬牙,张嘴问道,“这些鱼我买下来行不行?”
    “你要买下来?”
    那老头子见卫燃点点头,立刻把刚刚写好的价格擦掉,重新写了个翻了起码一倍的价格,随后干脆的答道,“当然可以!”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卫燃咬着牙问道,连眉毛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你不主动问,我为什么要说?”
    那老头子摊摊手,“自己称重吧,我来帮你算算需要多少钱。另外,看在你买下这么多鱼的份儿上,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真是谢谢你!”
    卫燃说完,拿起笊篱狠狠的抄起一群鱼装进了塑料袋,飞溅的水花中,他分明看见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东西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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