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穿着红色毛绒大衣,肩上挂着书包,身后跟了一个男生,他身上校服是高二的,表情相当不耐烦。
    冯初萍认不出人,疑惑道:“你是?”
    女人笑呵呵地说:“我是四花的妹妹啊,真是好多年不见了,差点没敢认。”
    四花?
    冯初萍在脑子里寻觅半天,总算想起来,这是她大嫂的名字。
    那一家人留给她的阴影至今难以磨灭,每每想起,心中不住地恶心发凉,她神色冷下来,略微点点头,不打算再理。
    女人依然笑容满面,一把扯过边上的儿子,继续道:“阳阳也在这儿上学,这是你闺女吧,丫头长得真俊,咱都是一家人,以后有啥事可以去高二级部找他,阳阳也算你半个哥哥嘞。”
    谁跟你一家人。
    冯初萍厌恶不已,推推女儿,让她赶紧进去。
    余弈临走前用余光打量了那男生一番,他校服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单手插裤兜,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们学校是市里有名的重点高中,能考上来的底子都还行,但人是会变的,很多中考成绩优异的学生在学霸云集的学校根本排不上号,考试名次一落千丈,有些人受不住压力,难免产生自暴自弃的想法,一些爱在社会上认大哥的,更是成了校园混混。
    余弈眉心皱了又皱,提醒身边的少女:“你记得离他远点。”
    赵星柠道:“你说刚才那个男生吗?”
    “嗯,他不像什么好人。”
    “其实我也觉得,不过我妈跟姥姥那边关系不好,往后应该不会跟他有交集。”
    确实如余弈所料,钱阳在高二是出名的刺儿头,比之当年的浩恺差了点,算不上校霸,但在学生中颇具恶名,平时大家见了他都是绕道走,不敢招惹。
    钱阳本来看不上赵星柠这种乖乖女,后来他妈说,冯初萍在有钱人家干了十多年保姆,保不齐身边有关系,让他在学校多笼络笼络赵星柠,没准以后能用得上。
    他整天泡网吧打游戏,外加跟几个哥们飚摩托车,暂时看不上大人口中的关系网,他唯一的毛病是缺钱,校外勒索过几次,一直要不到大钱。
    这天兜里缺烟了,钱阳想起她妈常念叨的女生,心里动了歪心思。
    在有钱人家干活,赚得想必挺多吧。
    赵星柠兼任生物课代表,第一节 下课会去办公室送收上来的作业,老师办公室在另一栋楼,她走在路上,钱阳突然从甬道旁边冒出来,双手插着兜,亲热地叫她。
    “妹妹啊,还记得哥不?”
    赵星柠心中膈应,无视他,加快脚步前行。
    钱阳快她一步,展开双臂,狞笑着说:“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再介绍一遍。”
    她警惕地后撤:“没必要,我们不熟。”
    今天早上轮到她值日,作业收晚了,现在还差两分钟上课,通往办公楼的路上空无一人。
    钱阳依依不饶,扯住她的胳膊:“多聊聊就熟了,警告你哈,我可没有不打女生的习惯。”
    三月份天还冷,风灌进衣领透着刺骨的凉。
    她走得急,没穿外套,身子本就冻得哆嗦,被他拽住,胳膊一僵,怀里的作业卷子顿时被吹散,雪白的纸张随风而去。
    赵星柠眼见同学的作业越飞越远,胳膊却挣脱不开,快急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钱阳道:“没啥,就是最近缺钱,你兜里有多少,拿出来接济哥哥一下呗。”
    这场景似曾相识。
    赵星柠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年级被勒索的经历,当时有浩恺哥搭救,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冯初萍早上给了她零用钱,让她去超市买新学期的文具用品,赵星柠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面值的纸币。
    钱阳拿到手里,相当不满足:“就这点?”
    赵星柠嗯了声。
    钱阳骂了一句脏话,恶声道:“你妈不是攀上有钱人了吗?别跟我装,快点掏,有多少全拿出来,别逼我动手。”
    赵星柠听不得他说妈妈,心底涌上火气,眼睛瞪圆了,反驳道:“我妈只是在别人家工作,你别说那么难听。”
    这时,远处有老师走过来,呵道:“那边的男同学,你干嘛呢!”
    钱阳推了赵星柠一把,拿着五十块钱跑了。
    老师追出两步没追上,回头问赵星柠:“同学你没事吧?”
    赵星柠木木地点头,班上的作业卷子全被风刮丢了,她现在又急又气,还有几分后怕,老师以为她吓到了,将人送到高一办公室,跟他们班主任反映了情况。
    重点班各个都是宝贝疙瘩,班主任得知赵星柠在学校被人勒索,当下领她去了高二主任室。
    她只知道那人名字中可能有个阳字,高二主任一听,从电脑里调出一张学生照片,问是不是他,赵星柠点头。
    钱阳是级部通报处分的常客,主任让赵星柠先回去上课,等他抓到人,再给她一个交代。
    第二节 下课铃响,赵星柠才回到教室。
    夏瑜好奇道:“星柠你去哪儿了,居然一节课没回来。”
    赵星柠低下头,她现在胸腔直发闷,多种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钱阳那句“攀上了有钱人”格外刺耳,她妈妈只是在秦阿姨家工作,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包揽全家人的三餐饮食,每天认真打理整个屋子,钱赚得问心无愧。
    凭什么。
    凭什么要被人这么说。
    余弈远远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劲,走过来,担心道:“出什么事了?”
    她本来不想哭,被他一问,眼泪突然不受控制了。
    赵星柠红了眼圈,忍着心里的委屈,避重就轻道:“我的钱被拿走了。”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余弈瞬间心疼,半蹲在她面前,放柔了语气,哄孩子一般问:“谁拿走的?”
    赵星柠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珠:“上次校门口遇到的那个高二生。”
    余弈眸色渐暗,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攥成拳,轻声道:“我知道了。”
    重点班的教室一向安静,赵星柠说话声小,但夏瑜离得近,听了个大概,惊呼一声:“这是校园勒索啊!”
    听到夏瑜的叫声,其他人也围过来。
    “啥啥啥?赵星柠被勒索了?”
    “谁干的啊,有没有告诉老师?”
    大家都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赵星柠心中一阵暖意,负面情绪散了些,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大家,生物卷子被风刮跑了,我只找回五张。”
    学霸们根本不在乎这个,摆摆手道:“嗐,昨晚做的都是基础题,老师根本不会讲,卷子最后都放办公室了,丢哪儿不是丢啊。”
    夏瑜更担心赵星柠,说:“以后送作业我跟你一起吧,总觉得那人还会来找你。”
    班长摇头:“我觉得课代表都一块去比较好,人多那些小混混就不敢过来了。”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学校效率很高,下午校园广播就通报批评了钱阳勒索同学的恶行,钱阳这会儿被拘在主任室,嘴里叼着根小木棍,面带不屑。
    他正盘算着日后怎么报复回去。
    等着吧,以后有她好看的。
    赵星柠得到通知,来到主任室,钱阳被老师压弯了身体,向她鞠躬道歉。
    五十元回到手上,赵星柠根本不想多看他,飞快走掉了,一开门,余弈意外地出现在门口。
    她停下脚步,问:“你怎么来了?”
    余弈面色如常:“老师让我来拿上学期的奖状。”
    赵星柠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余弈却已经进去了,顺手带上门,隔断她的窥望。
    主任和其他老师仍在对钱阳进行批评教育,他油盐不进,依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反正他妈宠他,找家长他也不怕。
    见余弈进来,老师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未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少年已然大步逼近,一记直拳砸到钱阳脸上。
    钱阳嘴里霎时多了血腥味,脑子还懵着,嘴里脏话刚冒出一个音,肚子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这一下让他五脏六腑疼得快要裂开,他再也说不出话,捂着肚子在地上痛苦嚎叫。
    老师齐齐傻眼,反应过来时,钱阳已经被揍得站不起来了。
    他们慌忙拉开余弈,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少年眼中充斥着骇人的戾气,与平时斯文的好学生形象大相径庭。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高高在上,像看路边的垃圾一样盯着地上的人。
    “不想死的话,离她远点。”
    第37章 幼稚
    钱阳后来被送到了学校医务室,余弈回到重点班的教室,神色和离开时一样,全无不久前判若两人的暴戾,没人知道主任室发生了什么。
    直到钱阳的母亲来学校大闹一场,吵着问学校要说法。
    主任室厚重的实木门根本拦不住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声,三楼走廊里她的叫骂声传得清清楚楚,学生们好奇不已,探头探脑地往楼上瞧。
    “她骂了快半小时,谁这么倒霉惹到这种人。”
    “话说有人听到她在骂谁吗?”
    “上次那个被勒索的同学吧,啧啧啧,真惨。”
    老师们一个头两个大,钱阳被打确实是他们的失职,论起来余弈也得受个处分,可他背景特殊,家长那边不好交代啊。
    余贤每年都给市里的公共工程捐款,几乎一人包揽所有款项,在本市地位颇高,秦桦本家是当地望族,她本人在外是剽悍的女企业家,事业名望俱是上流,没人敢惹。
    刨去他们本身的威望,这两人每年都会捐给学校一大笔钱,余弈的在校情况都是校领导亲自跟秦桦汇报。
    当初余弈入学,学校还担心这种背景的学生会带来麻烦,提心吊胆地关注这位太子爷,幸好余弈在校为人谦和,行事低调,在师生中风评极佳,让领导松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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