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向阳的心里,比我们任何人都要透彻。
    今天这出惨剧的原因,他都知道。
    是报复,赤条条的报复。
    而我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抬手轻拍苏向阳的肩膀,红唇紧抿,目光注视着那扇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无数次看见护士进进出出,表情越来越焦急,红灯罩在我们头顶,沉闷得叫人害怕。
    “沈安。”霍停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将我搂入怀中,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我的肩头,总算是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姜来怎么样了?”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压低了声音回答,“还没出来,情况好像不太好。”
    那根被折断的筷子插进了姜来的脖颈,当场就血溅得到处都是,可见应该是伤到了动脉血管或者其他大动脉。
    这样的手术,不是小手术。
    “会没事的。”霍停归安慰我一句,又转头看苏向阳,“你跟我去一趟警察局吧,要做笔录,这边有沈安看着,等姜来出来了,让她告诉你,你再回来。”
    苏向阳却不肯走,语气很固执,“我要等姜来出来,听到她自己说没事了,我才能走。”
    “你说什么胡话,就算是姜来出来,也是处于麻醉昏迷状态,要等到她说没事,至少是明天的事情,难道你不想早点定下高山的罪?”
    “他会待在拘留所的,晚一天定罪又怎么样,姜来需要我!”苏向阳还是很坚持。
    连我都看不下去,过去扯了扯霍停归的衣角,“要不然,和警察局那边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能不能过来录口供吧?”
    要让苏向阳扔下还在手术室的姜来离开,他做不到。
    “我问问。”霍停归只得妥协,轻叹一口气,去走廊的尽头打电话了。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手术室顶上的灯就熄灭了。
    我们长时间被笼罩在红色的灯光下,忽然灭掉,居然还有点不太习惯。
    足足愣了半秒钟,苏向阳才跌跌撞撞的朝着手术室门口扑去。
    医生先走出来,那件绿色的无菌手术服上,沾上了不少鲜血,绿和红交汇,分外显眼。
    这些血,都属于姜来吧?
    “医生,姜来呢,我老婆在哪里?”苏向阳问道。
    医生眼睛之下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长时间的手术让他几乎体力耗尽,却还尽可能的撑起精神来,声音放缓说道,“抱歉……”
    当听到抱歉两个字时,我的大脑轰然一声,就直接空白了。
    我不是经常出入医院的人,但在电视里,这样的情况我看得太多太多。
    医生出来说抱歉,就说明,手术失败了……
    那姜来呢?
    我的目光急切往手术室里张望,想要看到姜来被推出来。
    她也的确被推出来了,可脸上却已经盖上了白布。
    “不可能的,不会的,”我拼命的摇头,“医生,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怎么会死呢,你快救救她,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你再救救她,她还有气的,她都还有温度的,你摸摸看!”
    我攥住姜来从床沿垂落的手,温热柔软,就好像她给人的印象一样,是个柔柔软软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这样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死呢?
    “真的很抱歉,我们已经努力过了,可病人被刺中了颈动脉,实在是控制不住失血量,所以才会……请节哀。”
    医生说完,深深地垂下头去,朝着我们鞠了一躬,背影蹒跚的离开了。
    对于医生来说,没有救活手术室的病人,其实也很难过的。
    我转头去看苏向阳,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些表情,或悲伤或愤怒都可以,至少证明他还没有崩溃。
    可苏向阳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苏向阳?”我轻声喊道,伸手推了一下他。
    其实没使多大的力气,苏向阳却直接摔倒在地,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赶紧过去扶,可苏向阳太沉了,我很努力,还是没有拉起来。、
    眼瞧着推着姜来的护士越走越远,我赶紧催促苏向阳,“你赶紧起来,我们怎么样也应该去看看姜来啊,苏向阳,你振作一点。”
    苏向阳还是无动于衷。
    旁边的甘露忍不住,直接上去给了苏向阳一耳光,骂道,“没听到沈安在说话吗,你待在这里干什么,有用吗?”
    这一耳光打得极其用力,声音响彻整条走廊,而苏向阳也被打偏了头,嘴角缓缓渗出血来。
    但这下子,好赖苏向阳有了反应。
    他偏头回来,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凄惨的笑,“我听见了,有什么用?姜来会活过来吗?”
    “就算不能活过来,你也应该去看看她,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姜来现在最想见到的,一定是你。”甘露继续道。
    苏向阳似乎是被这句话给触动了,这才跌跌撞撞的朝着太平间走去。
    我和甘露也跟在后头。
    赶到太平间的时候,护士刚刚办好手续,将姜来放在了最靠里的位置。
    看见我们来,就给我们指了指位置。
    另外善意提醒甘露,“里面比较阴冷,你快要生了吧?当心冻感冒。”
    “没事,我现在一肚子火,热得很。”甘露回答着,大踏步走进了太平间。
    姜来脸上的白布又被重新盖上了,身上的温度也比刚才要下降很多。
    只是还没有僵硬,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苏向阳抬手,摸了摸姜来的脸颊,黑眸中终于忍不住滚下泪水,“你睡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定好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你不是想要一场婚礼吗,再不起来,婚礼我可就取消了哦。”
    姜来安安静静的躺着,再也不会回答了。
    那场准备在国外举办的婚礼,会永远的推迟下去,再也不会举办了。
    再也,没有姜来和苏向阳的婚宴了。
    我的心里也涌上一股悲凉,扭过头去,才没有当着姜来的尸体掉眼泪。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要对这么善良的女孩子这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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