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字)
    小茹并不能明白少年眼中的偏执,和那阴沉下汹涌的火光。
    正如这世上有太多是她不明白的事情。
    妈妈说,很多事要等到长大了才会明白。
    可如果长大就意味着不快乐,她希望永远不要长大。
    小姑娘张开双臂抱了抱少年,“戚尧哥哥,你不要生气。”
    抱抱就好了。
    怀里的小姑娘让戚尧浑身为之一震,怔忪地望着白云舒卷的蓝天,眼底的阴郁慢慢散开。
    沈柠和罗铮正坐着公交车路过,一眼便看见路边相拥的两个孩子。
    What?
    两人脸上都是问号。
    罗铮的面上更是完全黑了,公交车一停,他就要冲下去,却被沈柠拉住,“别去啊!”
    “我去带闺女回来。”罗铮不能忍受自己的宝贝闺女在其他男人的怀里。
    “一会儿戚尧会送回家的。”沈柠微微一笑,望了望又重新吃上冰棒的小茹,她的笑容真是温暖啊!
    小丫头除了小时候经历了一些不太美好的事,但那些不美好并不能影响她的快乐。
    她每天都很快乐,按部就班地学习,天真又纯粹。
    大概戚尧现在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轻松的,让他毫无防备的人。
    公交车缓缓开动,罗铮一阵无力,低声对媳妇儿说:“咱闺女以后不会……”
    沈柠看着丈夫的欲言又止,心里大概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好笑道:“怎么可能?不可能!”
    都是小孩子,哪里懂得情情爱爱的事情啊?
    “那万一呢?”
    “小茹把戚尧当哥哥呢!”沈柠真是没往那方面想过。
    作为父母,怎么可能把所有跟闺女走近一些的男孩儿凑cp呢?
    这太荒唐了。
    罗铮神情却有些凝重。
    戚尧……
    这个孩子当干儿子没问题,但是做女婿……
    他不能接受。
    接受不了。
    罗铮闭了闭眼,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他突然睁开眼,对沈柠说:“咱们回头得跟闺女好好说说,不能随便抱男孩子,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点,要不然像什么样子?”
    沈柠眨眨眼,“没事吧,哥哥心情不好,她抱一抱,很正常啊!”
    反正在她眼里,戚尧和小茹就是兄妹,兄妹有点亲密动作再正常不过了。
    一点都没有问题啊!
    罗铮一噎。
    不行,身为老父亲,他必须得跟闺女私下好好说说。
    居然抱其他男人,太不像话了。
    沈柠看丈夫紧张兮兮的表情就很想笑,她揽着他的肩膀,“哎呀,放轻松啦,两个孩子都还小呢,三观都没有形成,哪里懂得男女情爱的事情啊,等戚尧去读了大学,以后工作了,肯定会遇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的。”
    主要是戚尧成长进步的速度太快了。
    小茹追赶不上的。
    他们以后会在漫长的分别里,感情慢慢变淡。
    这可能就是成长吧!
    要不断经历聚散离合,然后从曾经最熟悉的人渐渐变成陌生。
    成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在沈柠的心里,戚尧更可能会找一个跟他一样迅速成长的伴侣,他们有着共同的价值追求,并且为之奋斗。
    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她那傻乎乎的闺女呢?
    罗铮给媳妇儿这么安慰,倒也宽心不少。
    是啊!
    戚尧那小子都已经要高考准备读大学了,他闺女还在读小学三年级。
    这差距太大。
    就不可能会发生他所不期待的事情。
    嗯,可以放心了。
    小茹吃了一半的冰棒,就不想吃了,主要是牙齿冻得打颤,少年接过她手里的冰棒,把剩下的吃完。
    吃完冰棒的少年觉得这个行为有点诡异。
    他后知后觉,耳根没由来烫了起来。
    少年怔怔地看向单纯的小姑娘,少女绑着两条辫子垂在胸前,清新美好,黑漆漆的眼珠像两颗镶嵌上的宝石,红唇如脂,她本就是生得玉雪可爱,洋洋洒洒的阳光下,那份笑容甜美如蜜。
    眼眸里的清波仿佛被暖风一拂,轻轻漾动起来,潋滟如画。
    小茹正美滋滋地吃麻花,她总能轻易找到自己的快乐。
    少年有些呆怔,小茹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戚尧哥哥,你怎么了?”
    戚尧用力摇摇头,“没有,我现在送你回家。”
    到底还未真正长大,未曾多想。
    “戚尧哥哥,你要是有空就陪我玩嘛!”
    “玩?”
    “去游湖好不好?”小茹可爱地眨眨眼睛,一脸拜托。
    戚尧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当下点头答应。
    小茹兴奋之余,转念一想,又软软握住他的手,“戚尧哥哥,会不会耽误你学习啊?”
    “不会。”少年回答得肯定,小茹便也放心了。
    他帮小姑娘抱上后座,少年手长脚长,能完全控制自行车,车子缓缓行在路上。
    “戚尧哥哥,高考以后你是不是要去妈妈的学校读书了呢?”
    小姑娘的天地很小,只装得下看得见的世界。
    她天真地以为,她的戚尧哥哥高中毕业了,是要去省大念书。
    戚尧淡淡道:“不是,是去外省念书。”
    “外省?”
    “你沈栋舅舅的城市。”
    小茹的神情愣了愣,“那里……好远的。”
    一年见到舅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听舅舅说,要坐火车好长好长的时间。
    那里的冬天很冷,会下雪。
    小茹突然想起那一年跟戚尧哥哥在大队分开的情景。
    那天下着雨,俞婶婶难过得生了病。
    “戚尧哥哥,你会把我忘记吗?”小茹没头没脑地问。
    “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呢?”专心骑车的少年弯了弯唇。
    小姑娘想了想,说:“我一定努力,好好读书,然后和你去一样的地方读书,好不好?”
    “傻瓜。”
    少年并没有把一些生活常识告诉她。
    等他念书出来工作,她还在念初中呢!
    但那时候,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会在哪里。
    可以肯定的是,他想去看看这个广阔的世界。
    这个国家以外的世界。
    西湖很美(此西湖非彼西湖),现在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日朗风清,驾一叶扁舟,在悠悠绿波里遨游。
    少年控制着船桨,带着小姑娘看遍美景。
    小茹开心极了,“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会给我们拍照。”
    戚尧莞尔一笑。
    但不得不说,他原本阴郁至谷底的心情也在这次游湖里慢慢好转。
    如果不是小茹缠着他玩,他或许现在已经去找了袁琳娜,将那个家搅得天翻地覆。
    别人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少年的爱恨,都是这样的直来直往,不带一点缓冲的余地。
    戚尧很快迎来了高考。
    俞习娟比谁都紧张,天天给儿子炖东西吃。
    戚尧在考场上发挥得很不错,全程都很淡定。
    那些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应对自如。
    高考之后,接下去就是等待成绩出来。
    俞习娟这天去买菜,看到有人拉着一车子的西瓜叫卖,想着买点回家给孩子们吃,又想到梁家几个孩子,打算送一个过去。
    当俞习娟提着西瓜来了梁家,发现梁昌伟居然回来了。
    梁昌伟身形消瘦,头发乱糟糟的,皮肤黝黑,跟个难民似的。
    俞习娟见了很是震惊。
    梁昌伟见到俞习娟,十分惊喜,“小娟你来了,快进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来给几个孩子送西瓜的,送完就走。”
    “别客气啊,进来坐会儿。”
    “不用不用,真不用。”
    梁兴听到声音立刻跑出来,看见俞习娟来,立刻抱住她,“俞阿姨,你可算来了。”
    “梁兴啊,这个西瓜你带进去。”
    梁兴看到西瓜,双眼放光。
    梁昌伟执意拉俞习娟进屋,俞习娟拒绝,还对他批评道:“梁同志,你不声不响扔下家里几个孩子出走,一走就是两个月,你就不怕几个孩子在家出事吗?”
    梁昌伟不以为意,“我当时有让他们去找你帮忙照顾照顾啊!”
    “你……”俞习娟生气道:“我跟你一点都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帮你照顾孩子,你说要是遇到个狠心的,哪里会管?你这是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梁昌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我都听我儿子说了,多亏了你帮忙,家里的孩子有饭吃,有书念,小娟,我梁昌伟这辈子没谢过谁,真的,你是第一个。”
    “打住打住,我根本没有帮什么忙,都是戚善文帮的忙,你要感谢就感谢他吧!”
    “我感谢他干什么?”梁昌伟不屑。
    俞习娟对他的这份态度很是生气,转身就走了。
    梁昌伟追了上去,“小娟,你生气啦?”
    “既然你回来了,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你好好照顾孩子吧,三个孩子年纪小,挺不容易的。”
    “小娟小娟,你听我说,我这次出远门主要是去找我那个跟人跑了的媳妇儿,那娘们以为能躲过我,就算天涯海角,我都能把她找到。”
    “你……”俞习娟不可思议地看着梁昌伟,“你找她做什么?”
    “当然是打死那对奸夫**,我把那娘们摁在水缸里,看她最后像条死鱼一样,我别提多高兴了。”梁昌伟说完哈哈大笑,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神经病!”俞习娟越看越觉得梁昌伟就是个有病的,赶紧跑。
    要是知道这个消失多时的梁昌伟突然回来,她打死都不会来。
    “小娟小娟……”梁昌伟光着膀子来追俞习娟,俞习娟吓得不行,一个不查,摔在了地上,梁昌伟赶紧来扶,“怎么这么不小心?”
    “别碰我,别碰我……”俞习娟失声尖叫。
    “你到底怎么了?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对我家孩子好,我觉得你是个好女人,你要是愿意,咱们立刻去结婚。”
    俞习娟简直要晕倒,“我帮忙照顾三个孩子,是看他们可怜,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小娟,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走开走开,别碰我……”俞习娟真是被眼前这个神经病气到吐血。
    怎么会有这样坏的男人?
    千里迢迢跑去报复前妻,把前妻整成那样还能沾沾自喜跟她炫耀,俞习娟是真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梁昌伟受不了女人磨磨唧唧的,当下也不管俞习娟愿不愿意,强行从地上抱起她,俞习娟大叫,“你放开我,放开,放开……”
    “女人,安静一点!”
    梁昌伟把俞习娟的一切反抗自动当成是害羞的表现。
    俞习娟吓得脸都白了一片,不断呼救,她直觉自己要是被梁昌伟带家里去,肯定会遭到毒手。
    这个男人太狠了。
    好在戚善文突然来了,看到梁昌伟如此行为,当即摔了自行车跑上前,“梁昌伟,你把人给我放下!放下!”
    俞习娟眼眶含泪求救。
    梁昌伟把俞习娟放下,对戚善文凶狠道:“你来干嘛?”
    俞习娟拐了脚,还是努力往戚善文那边跑,戚善文把俞习娟保护在身后,“没事吧?”
    “拐了一下脚,还好,我们赶紧走吧!”俞习娟觉得梁昌伟这个人不讲道理,此地不宜久留。
    戚善文扶着俞习娟,对梁昌伟说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以后就好好照顾孩子,我也不会再来。”
    梁昌伟啐了一口,“戚善文,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把自己当成活菩萨啦,普度众生普度到老子这里来了?老子告诉你,老子就算要饭也不需要你的一个子儿。”
    戚善文神情陡然阴沉,不想跟梁昌伟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当即要扶着俞习娟离开,梁昌伟疾步跟上来,扣住俞习娟的手腕,“小娟,戚善文不是好人,你别跟他走。”
    俞习娟:“……”
    那些话从梁昌伟口中说出来格外有违和感。
    原来这个男人还知道好人和坏人。
    那他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吗?
    戚善文将梁昌伟推开,“梁昌伟,我是不是好人还轮不到你来说,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人欠你的,以后我也不许你骚扰小娟。”
    “你他娘的……”
    梁昌伟抡起拳头要跟戚善文干架,被俞习娟拦在中间,“别打,别打……”
    “小娟,戚善文这个犊子有媳妇儿孩子的,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梁昌伟不大清楚戚善文和俞习娟过去的事情,一心以为戚善文是在骗俞习娟的感情,想跟俞习娟搞婚外情。
    “我知道。”俞习娟不愿意跟梁昌伟纠缠下去。
    她担心梁昌伟这个人脾气暴躁,一时控制不住打戚善文。
    戚善文扶起自行车,带着俞习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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