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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觅仙让缇丽和保镖在廊下等,走进客堂,正中供奉一尊地藏菩萨,左右红木沙发,鲜花飘香,陆祝哪里是在修缮经书?任由穿堂风把珍贵的经书古籍吹得哗哗作响,轻飘飘的页张散落地面,他盘腿坐在地上,倚着沙发抽烟,一脸的虚无空洞。
    听见脚步声,陆祝转头看见陈觅仙,明显讶异,不是说别让她再踏入寺里一步,怎么又来了?这么想着,他说话依旧有礼,“三王妃,别来无恙,这回你又想知道什么?”
    陈觅仙捡起散落的古籍,慢条斯理地坐在他对面的红木椅子上,不兜圈子地直说:“陆祝殿下,我今天来求你帮我。我要密道的钥匙,我要去龙兴湾,我要离开这里。”
    陆祝讥讽,“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高高在上地坐着?”彼时他坐地,陈觅仙坐椅,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其实,出家人不该有分别心,陆祝还是拘泥俗事,从未忘记自己是大殿下,别人来求他,不该比他高,比他上,应该摆出一副祈求的姿态。
    这话刚落,陆祝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个看破红尘的住持和尚,一扫刚才讥讽的腔调,平抑冷静许多:“阿弥陀佛,和尚法号外净,早已不再是陆祝。”
    陈觅仙识破他的做作:“殿下应该知道,我是季国王储梁越的未婚妻,因为南安港事变被陆行赫强取豪夺,被迫嫁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我想从密道离开,重获自由,还请殿下帮助我,只要给我钥匙,一切与你无关!我不愿再待在海亚,不愿再待在我不爱的男人身边,求求殿下帮助我,我感激不尽。”
    陆祝听着,并无波动,可以说他爱护自己的侄子,也可以说他下意识维护皇室,一声阿弥陀佛:“和尚我早已不问红尘俗事,请三王妃另寻高明。”说完,他手指叩动佛珠,又是一阵阵阿弥陀佛。
    陈觅仙心中窝着一团火,一直以来被陆行赫伤害和侮辱的暴烈怒火,她的怨气极大,今天被陆祝一声声阿弥陀佛激怒!他明明也是愤怒的,痛苦的,他的心不静,他的心忿忿,还口口声声念‘阿弥陀佛’?能管用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猛地站起,直视地上的陆祝,骤然发疯后的眉眼艳丽怨恨:“殿下!你究竟要念阿弥陀佛到什么时候?你念的阿弥陀佛能骗得到多少人!恐怕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吧!”
    陆祝口中仍然念念有声,看起来没有受影响,陈觅仙任由愤怒的情绪狂轰lAn炸:“殿下!你就继续念,我看你从明念到夜,夜念到明,能骗得了天下的神明,还是骗得了自己,还是骗得了我!”
    陈觅仙因为陆祝不愿帮她而在对他撒气,对他宣泄,更多的是因为二人都是愤怒的,都是难过的,都是可怜的,为什么他就要装作看破红尘,而她就要忍受J.W!
    陈觅仙质问他的声线果决凌厉,陆祝叩动佛珠的手看似平静,他在保护自己的内心防线,扬声叫廊下候着的人:“把三王妃请出去,我要打坐念经了。”
    廊下的人领命,正要推门进来就被陈觅仙喝住:“慢!”她再看陆行赫的眼神充满不屑:“殿下,你在怕什么?我在这里你就这么怕?你是怕我高声大嚷扰了你念经,还是怕想起前尘往事?”
    陆祝被冒犯时抿唇,陈觅仙呵了一声,戳破他的伪装,“殿下,枉你的法号叫‘外净’,你知不知道停车场出门处那块牌匾写着什么?”
    陆祝自打来广仁寺没几天是清醒的,作为住持的他,都没完整摸索过整座寺庙,寺内那株千年菩提树是有高僧大德取过名字的,他都时而会忘,更别提是区区一块停车场牌匾。
    “我知道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陈觅仙疯起来有种凌厉的美,眼睛犀利跟刀子似的,“写着‘莫向外求’!你把我赶出去,就吵不了你念经,你把你自己封闭在寺内,就自以为一切太平?从此外在干净安静,你就能心神安宁?我告诉你,你在做梦!”
    陆祝心脏猛跳一下,心理防线逐步塌崩,像是受不了地要离开,而陈觅仙步步紧比,不给他任何余地,迫他看清自己的内心:“殿下,你看似看破红尘,实则在逃避现实!白天你念着经打着坐,满口阿弥陀佛大藏经典,晚上你抽烟酗酒醉生梦死,满脑子都是殷燕儿。她的死在你心里一直没有散去,装成没事人就真成了没事人?你从来没有真正面对过这份伤痛,一步步任由伤口腐烂,病入膏肓,然后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都好,你这样下去结局无可救药!”
    陆祝觉得自己很久没听见殷燕儿的名字,这名字这么近这么远,深得像是钻在自己的心里,又浅得像是外人轻飘飘地提起,随即散在空气里了无生息。
    他的心脏一直在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去,他激烈地喘息,勉强攥拳才能克制自己暴烈的情绪,对着陈觅仙吼:“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也不想这样!我一直都很痛苦,没人在乎!没人看见!燕儿死了!她死了!”他恨得抡起拳头朝墙上捶了一下,眼泪簇簇挤出眼眶,“你告诉我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也去死嘛!”
    吼出这句话后,陆祝怔了一下,像是知道了答案。
    现在的陈觅仙,只能赌殷燕儿车祸是女王陛下做的是真的,稳着声音告诉他:“殿下,拿出密道钥匙,我们一起走。我去季国,你去之前和燕儿约定的地方,你不是说好和她携手天涯吗?既然燕儿不在了,你就替她完成遗愿。她也希望你能开心,你能逃出樊笼。”
    陆祝双眼空洞发直,整个人都是呆的,没有奇怪陈觅仙怎么知道他和燕儿相约离开的事情。
    陈觅仙见他这样,她有点慌又很快稳住,她不能自乱阵脚:“殿下、殿下。”
    “啊?”陆祝的思绪被唤回,他艰难地下了某个决定,紧张又恐惧地吞了吞口水。
    陈觅仙复述一遍,一起逃跑的事情,陆祝应了声好:“我给你拿钥匙。”
    将死之人,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侄子什么皇室颜面,陈觅仙她一个女人还年轻,尚有逃生希望,期盼离开时眼睛里有光,她和他一样都是可怜人,被皇室裹挟倾轧,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就当做一次好事。
    想来,二十八年前,当时大殿下的他借着礼佛参拜的名义来到广仁寺,想着从密道逃离,去找殷燕儿,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光吧?
    陆祝把入口和出口的钥匙拿给陈觅仙,她没发现他的不妥,飞快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殿下,先请你摈退廊下的人,我们去密道入口看一下,看看需要预备什么东西,灯火食物或是氧气,龙兴湾有一艘船随时在……”
    陈觅仙说着自己的计划,眼前的陆祝像是梦寐一般,眼神涣散空洞,像在听又像没在听,当她提出要去密道查看的时候,他说:“王妃,你先去看看,要不你直接走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直接走?陈觅仙不懂陆祝的意思,是借由密道今天直接走,还是让她别看了先回宫,两天后再来。
    没等她发问,陆祝开门让廊下的人都退下:“你们人多,弄得我和王妃讲经都心乱。”
    被谴去的一勾人包括缇丽和一众皇室安保,他们虽然是跟着陈觅仙的,但如今大殿下有令,不敢不从。
    陆祝纯属是误打误撞,他根本没听进陈觅仙所说的‘摈退廊下的人’,他会叫离廊下的人,是怕待会阻他的事。
    陆祝从柜内翻出手电筒给陈觅仙,催促她快去看密道,她这时发现他不对劲,关切地问他,殿下你怎么了?
    陆祝擅伪装,镇定自若地说谎不眨眼,“王妃,你先去,开了锁就直接走,知道没有?我找点东西随后跟上。”
    能逃离的机会,在一瞬间降临,陈觅仙面对突如其来的喜悦有些无措,心里一横,握紧手中的钥匙,对陆祝说:“好,我等你”。
    她去了广仁寺的密道。
    前朝密道修筑在寺内那株高大参天的菩提树附近,一个斜梯氏入地的砖瓦建筑,推开木门便是往下的楼梯。
    陈觅仙开了手电筒往下,红砖砌成的墙面地面,走到密道入口,是一道铁栏杆门阻挡,她开了锁头后是一个漫长的见不到尽头的洞,用光线扫可以看出是一个通道,长期没人涉足,干燥荒芜。
    根据她之前看过的密道资料,这条密道打有地面孔,不怕缺氧的问题,全长五公里,走得快一个小时就能到龙兴湾。
    陈觅仙面对深幽幽的洞口,陆祝刚才说要她直接走,他随后跟上,可她又答应要等他。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总会本能地感到恐惧,这是一个深幽幽漆黑的长大五公里的洞口,陈觅仙决定有规律地默数一百下,能等到陆祝一起走更好,如果等不来他,她就自己走,这一百下默数就当给她时间作心理建设和缓冲了。
    “一、二、三……”
    陈觅仙屏气凝神,静候陆祝,在她数到第八十九的时候,突然听见密道外传来啪嗒啪嗒一群人跑动的脚步声,随后呜咿呜咿疑似救火车的声音,因为密道静,这些声音格外清晰。
    陈觅仙僵在原地,猜测难不成陆祝放了把火拖延时间,趁乱和她离开,可突然福至心灵,陈觅仙明白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含义!
    这种猜测让陈觅仙火速锁好密道铁门,离开密道,路上都是兵荒马乱,拉着水管齐齐朝客堂奔跑的和尚和保镖,有人抱着红色的消防筒跑动时险些扑倒,当她跑到才离开不到十分钟的客堂前,灼热烫人的空气径直扑在她的脸上,眼睛都差点睁不开,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偌大整座木制的客堂着火了,正在熊熊燃烧!火焰浩烈,红色的火光燃燃,直冲天际!
    这一幕实在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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