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喜事 作者:凌冰儿
第四十二章 一己之力
沈梦遥最恨这种生了女儿却又把女儿当成摇钱树的父母，比如说她自己的父母。于是恶狠狠地反驳道：“我怎么管不着啊？那个男人又老又丑品行败坏，你却要女儿嫁给他，你这样做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无望啼哭的英子看见终于有人肯替自己出头，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沈梦遥的衣袖，就再也不肯松开。
“梦遥姐姐，我是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男人的，要是再逼我，我只有去死了……”
英子的父亲六叔一听火冒三丈，抬起一只脚，脱下棉鞋就冲过来打女儿，同时嘴里还狠狠地咒骂着：“那好啊，我现在就打死你个不孝的丫头，看你还敢犟不！”
刘铮急忙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六叔，六叔，打人是不对的，有话可以慢慢商量么，何必动手？”
六叔这才把鞋子穿回脚上：“你个死丫头，给我听好了，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不嫁过去，你哥拿什么娶媳妇儿？我和你娘养你十几年，你总得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吧！”
英子无法反驳，只能哭。
沈梦遥实在看不下去了：“身为父母，既然把儿女生下来，那就负有教养的的责任，这是每个父母都应该做到的，怎么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呢？再说了，就算英子要报答你们，可也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吧。你们要是为英子找个好婆家，日后英子生活美满幸福，报答你们的日子不是更加长久吗？可你们现在给她定的这门亲事，简直就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如果她过得不好，那还有什么能力报答你们呢？”
六叔瞪圆了眼睛：“咦！你这个外乡人嘴巴还是挺能说的啊，只是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心。我生养的女儿，我当然要负责，而她究竟该怎么报答我，也是我说了算，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赶紧给我躲到一边儿去，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沈梦遥还没说话，刘铮先不乐意了，对着六叔怒目圆睁：“你敢？”
看着刘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六叔有些胆怯：“好好好，我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也少手我的家务事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妨碍我教训女儿。”又对英子呵斥道，“还不滚回家去，在街上丢人现眼！”
英子知道父母的意志不可违拗，只得慢慢松了沈梦遥的衣袖，蹭回家去了。她的两个妹妹，玲子和梅子，胆怯地站在院子门口，将她扶回了屋里去。
旁边的人都劝沈梦遥和刘铮：“算啦，人家养大的女儿，人家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们也别多管闲事啦。”
沈梦遥气不过，硬是拽着刘铮去了族长罗尚武家里，想要族长出面，阻止这门亲事。
……………………………………………………………………………………………
罗尚武家住在村西头，庭院倒也轩敞，只是没有罗十八家那气派的三层小楼。当然，罗尚武虽然没有朝廷任命的头衔，不拿朝廷的俸禄，但是，身为河湾村罗家的族长，罗尚武依然是村子里一言九鼎的人物。
站在罗尚武家的大门前，刘铮劝沈梦遥：“算了梦遥，不要管那么多事情了，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呢。再说了，我们是外乡人，说话本来就没什么分量，加上又是六叔家的家务事儿，怎么说，族长也不会向着我们说话的。”
沈梦遥说：“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件事情，我非管不可！”说得毅然决然。
“为什么呀？”刘铮十分想不通，“英子嫁过去之后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呀。到时候，就算是心疼，也是他爹娘来心疼，我们只是外人。”
沈梦遥做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叩响门环。
一个花白胡子的男子大开门一看：“是沈姑娘啊，有什么是吗？”
沈梦遥点点头：“是的，我有事要和族长说。”
花白胡子说：“那请进来吧。”
刘铮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得跟着沈梦遥跨进了门槛。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族长家中，第一次，是过年的时候。当时罗尚武对他们很是热情，还留他们吃了一顿饭。本来他们两个是不好意思在族长家里吃饭的，但是罗尚武说无妨，过年过节，都是这样，走亲戚走到哪家，就吃到哪家，再说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了很多现成的扣、肘子、酥丸子、八宝饭之类，也不麻烦。
罗尚武早就迎出屋来，笑着打招呼：“是刘公子和沈姑娘啊，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罗尚武今年五十八岁，生得高大凶猛，刘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而罗尚武家的庭院里，也摆放着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天气不算很热，可罗尚武只穿了一件单褂子，却并不见畏冷之色，反而脸膛红润。真是人如其名啊。尚武。
沈梦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农忙，所以没来看望族长，请族长千万不要责怪。”
罗尚武豪爽地一挥大手：“没什么。那你们今天来，总不会是专程来串门门吧。有啥事儿尽管说。”
沈梦遥说：“我知道，今天这个事来麻烦族长很不应该，可是，我实在不能看着英子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被推进火坑里。所以……”
罗尚武打断了她：“你说的是老六家英子的亲事吧。这个事儿我知道，也劝过他们两口子，可是，他们说，要是英子不嫁给那个男人，就拿不到彩礼，要是拿不到彩礼，给他儿子说好的媳妇就不肯嫁过来。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说了，你不让英子嫁过去，那好吧，你家我家娶媳妇的彩礼出了。”
几句话，噎得沈梦遥无话可说。
刘铮赶紧说：“真是对不住啊族长，梦遥她做事很是冲动，常常不顾后果。我早跟她说过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可她不听，非要来劳烦族长。我这就带她回去。”
罗尚武没有计较这些，一边将他们让进屋子，吩咐管家倒茶，一边叹气道：“唉——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英子是个好孩子，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眼看着一朵鲜花在牛粪上了。”
沈梦遥恨恨地说：“那个男人，本连牛粪都不如。”
罗尚武笑了：“沈姑娘倒是嫉恶如仇，只是，我跟你一样，只能眼看着，却不能阻拦。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要手，显得太没有道理了。算了沈姑娘，你男人说得对，人家的家事，你们想管也管不了。回去侍弄自个儿的地去吧，我听说罗十八分给你们的那块地不太好，你们可得下一番苦功夫啊。”
沈梦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竟然以为凭着一腔义愤就可以阻止一件悲剧的发生，岂不知，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前一世，她自己不也没有办法反抗那门娃娃亲吗？当然，她比英子多了一条路——考学，否则，其实她的命运，和英子没有什么分别。
……………………………………………………………………………………………….
回到家中，沈梦遥闷闷不乐，刘铮逗她开心，她也不理睬。
刘铮无奈，只得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你怎能凭一己之力而逆天呢？就比如说，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被流放到贺州来。”
沈梦遥长叹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英子只有十七岁啊，下个月就要被那个恶心的男人欺负，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刘铮黯然道：“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道理可讲。譬如我，明明没有参与谋反，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不也被当做同党了吗？算了梦遥，这个世上不平的事情太多了，你想管也管不过来，不如我们种好自己的田，过好自己生活就行了。”
沈梦遥沉默不语。半晌，忽然说：“刘铮，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刘铮说：“什么事啊？”
沈梦遥首先关上了院门，然后拉着刘铮进了厨房，将厨房的门也紧紧闭上，这才小声地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刘铮一听直摇头：“不行不行，这也太离奇了，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是要被打死的。再说了，要是这门亲事因为我们的缘故被搅黄，到时候六叔的儿子讨不着老婆，英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的。”
沈梦遥眼珠一转：“这么说，我必须来一招狠的了。”
刘铮紧张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沈梦遥说：“你先别问，先回答我，你肯不肯帮我？”
刘铮说：“梦遥，你可别做蠢事啊，我知道你胆子大，办法多，但是，不是任何时候你都会有好运气的。”
沈梦遥泄气地说：“我只是这么打算来着，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
刘铮说：“那你最好什么也别做。好了梦遥，我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管不了那么多。对了，明天还要给玉珍嫂子帮忙呢，你别忘了。”
沈梦遥只得说：“好啦好啦，我没想做什么呀，只是看不惯嘴上出出气罢了。”
刘铮放心道：“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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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遥最恨这种生了女儿却又把女儿当成摇钱树的父母，比如说她自己的父母。于是恶狠狠地反驳道：“我怎么管不着啊？那个男人又老又丑品行败坏，你却要女儿嫁给他，你这样做不是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正在无望啼哭的英子看见终于有人肯替自己出头，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沈梦遥的衣袖，就再也不肯松开。
“梦遥姐姐，我是死也不会嫁给那个男人的，要是再逼我，我只有去死了……”
英子的父亲六叔一听火冒三丈，抬起一只脚，脱下棉鞋就冲过来打女儿，同时嘴里还狠狠地咒骂着：“那好啊，我现在就打死你个不孝的丫头，看你还敢犟不！”
刘铮急忙从后面将他拦腰抱住：“六叔，六叔，打人是不对的，有话可以慢慢商量么，何必动手？”
六叔这才把鞋子穿回脚上：“你个死丫头，给我听好了，这门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要是不嫁过去，你哥拿什么娶媳妇儿？我和你娘养你十几年，你总得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吧！”
英子无法反驳，只能哭。
沈梦遥实在看不下去了：“身为父母，既然把儿女生下来，那就负有教养的的责任，这是每个父母都应该做到的，怎么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呢？再说了，就算英子要报答你们，可也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吧。你们要是为英子找个好婆家，日后英子生活美满幸福，报答你们的日子不是更加长久吗？可你们现在给她定的这门亲事，简直就和杀了她没什么区别。如果她过得不好，那还有什么能力报答你们呢？”
六叔瞪圆了眼睛：“咦！你这个外乡人嘴巴还是挺能说的啊，只是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心。我生养的女儿，我当然要负责，而她究竟该怎么报答我，也是我说了算，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赶紧给我躲到一边儿去，要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沈梦遥还没说话，刘铮先不乐意了，对着六叔怒目圆睁：“你敢？”
看着刘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六叔有些胆怯：“好好好，我不和你们计较，只是你们也少手我的家务事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妨碍我教训女儿。”又对英子呵斥道，“还不滚回家去，在街上丢人现眼！”
英子知道父母的意志不可违拗，只得慢慢松了沈梦遥的衣袖，蹭回家去了。她的两个妹妹，玲子和梅子，胆怯地站在院子门口，将她扶回了屋里去。
旁边的人都劝沈梦遥和刘铮：“算啦，人家养大的女儿，人家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你们也别多管闲事啦。”
沈梦遥气不过，硬是拽着刘铮去了族长罗尚武家里，想要族长出面，阻止这门亲事。
……………………………………………………………………………………………
罗尚武家住在村西头，庭院倒也轩敞，只是没有罗十八家那气派的三层小楼。当然，罗尚武虽然没有朝廷任命的头衔，不拿朝廷的俸禄，但是，身为河湾村罗家的族长，罗尚武依然是村子里一言九鼎的人物。
站在罗尚武家的大门前，刘铮劝沈梦遥：“算了梦遥，不要管那么多事情了，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呢。再说了，我们是外乡人，说话本来就没什么分量，加上又是六叔家的家务事儿，怎么说，族长也不会向着我们说话的。”
沈梦遥说：“别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件事情，我非管不可！”说得毅然决然。
“为什么呀？”刘铮十分想不通，“英子嫁过去之后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呀。到时候，就算是心疼，也是他爹娘来心疼，我们只是外人。”
沈梦遥做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叩响门环。
一个花白胡子的男子大开门一看：“是沈姑娘啊，有什么是吗？”
沈梦遥点点头：“是的，我有事要和族长说。”
花白胡子说：“那请进来吧。”
刘铮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得跟着沈梦遥跨进了门槛。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族长家中，第一次，是过年的时候。当时罗尚武对他们很是热情，还留他们吃了一顿饭。本来他们两个是不好意思在族长家里吃饭的，但是罗尚武说无妨，过年过节，都是这样，走亲戚走到哪家，就吃到哪家，再说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了很多现成的扣、肘子、酥丸子、八宝饭之类，也不麻烦。
罗尚武早就迎出屋来，笑着打招呼：“是刘公子和沈姑娘啊，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罗尚武今年五十八岁，生得高大凶猛，刘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而罗尚武家的庭院里，也摆放着兵器架，刀枪剑戟一应俱全。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天气不算很热，可罗尚武只穿了一件单褂子，却并不见畏冷之色，反而脸膛红润。真是人如其名啊。尚武。
沈梦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农忙，所以没来看望族长，请族长千万不要责怪。”
罗尚武豪爽地一挥大手：“没什么。那你们今天来，总不会是专程来串门门吧。有啥事儿尽管说。”
沈梦遥说：“我知道，今天这个事来麻烦族长很不应该，可是，我实在不能看着英子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儿被推进火坑里。所以……”
罗尚武打断了她：“你说的是老六家英子的亲事吧。这个事儿我知道，也劝过他们两口子，可是，他们说，要是英子不嫁给那个男人，就拿不到彩礼，要是拿不到彩礼，给他儿子说好的媳妇就不肯嫁过来。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说了，你不让英子嫁过去，那好吧，你家我家娶媳妇的彩礼出了。”
几句话，噎得沈梦遥无话可说。
刘铮赶紧说：“真是对不住啊族长，梦遥她做事很是冲动，常常不顾后果。我早跟她说过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可她不听，非要来劳烦族长。我这就带她回去。”
罗尚武没有计较这些，一边将他们让进屋子，吩咐管家倒茶，一边叹气道：“唉——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英子是个好孩子，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眼看着一朵鲜花在牛粪上了。”
沈梦遥恨恨地说：“那个男人，本连牛粪都不如。”
罗尚武笑了：“沈姑娘倒是嫉恶如仇，只是，我跟你一样，只能眼看着，却不能阻拦。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要手，显得太没有道理了。算了沈姑娘，你男人说得对，人家的家事，你们想管也管不了。回去侍弄自个儿的地去吧，我听说罗十八分给你们的那块地不太好，你们可得下一番苦功夫啊。”
沈梦遥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竟然以为凭着一腔义愤就可以阻止一件悲剧的发生，岂不知，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前一世，她自己不也没有办法反抗那门娃娃亲吗？当然，她比英子多了一条路——考学，否则，其实她的命运，和英子没有什么分别。
……………………………………………………………………………………………….
回到家中，沈梦遥闷闷不乐，刘铮逗她开心，她也不理睬。
刘铮无奈，只得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你怎能凭一己之力而逆天呢？就比如说，我们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被流放到贺州来。”
沈梦遥长叹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英子只有十七岁啊，下个月就要被那个恶心的男人欺负，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刘铮黯然道：“这个世上，本就没有道理可讲。譬如我，明明没有参与谋反，甚至对此事一无所知，可是不也被当做同党了吗？算了梦遥，这个世上不平的事情太多了，你想管也管不过来，不如我们种好自己的田，过好自己生活就行了。”
沈梦遥沉默不语。半晌，忽然说：“刘铮，你肯不肯帮我一个忙？”
刘铮说：“什么事啊？”
沈梦遥首先关上了院门，然后拉着刘铮进了厨房，将厨房的门也紧紧闭上，这才小声地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刘铮一听直摇头：“不行不行，这也太离奇了，你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们是要被打死的。再说了，要是这门亲事因为我们的缘故被搅黄，到时候六叔的儿子讨不着老婆，英子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的。”
沈梦遥眼珠一转：“这么说，我必须来一招狠的了。”
刘铮紧张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沈梦遥说：“你先别问，先回答我，你肯不肯帮我？”
刘铮说：“梦遥，你可别做蠢事啊，我知道你胆子大，办法多，但是，不是任何时候你都会有好运气的。”
沈梦遥泄气地说：“我只是这么打算来着，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做。”
刘铮说：“那你最好什么也别做。好了梦遥，我们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管不了那么多。对了，明天还要给玉珍嫂子帮忙呢，你别忘了。”
沈梦遥只得说：“好啦好啦，我没想做什么呀，只是看不惯嘴上出出气罢了。”
刘铮放心道：“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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