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色猴毛颤动,在老猴屁股底下的大圣丰碑也在一点点抖动。
    一片片薄薄的石块,从石碑上脱落。
    “这个故事,得从一只金蝉说起……”
    但是,老猴子的声音越讲越低,似又要睡着了。
    孙凡神色一变,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消失。
    只见金色猴毛竟是渐渐停止了颤动,表面的金光甚至有消散的趋势。
    “别睡!老猴子快起来,起来继续讲啊!”他猛地冲上去,一把揪住老猴子的衣襟,想要把它晃醒。
    好不容易大圣丰碑的秘密就在眼前,怎么能看着它在眼前溜走!
    只是老猴熟悉的呼噜声已经响起。
    孙凡无奈的松开手,有点颓丧。这老猴子只要睡着,就算天打五雷轰都不一定能吵醒它。
    “天天坐着睡,老腰还挺好……”小声嘀咕完一句,他眼咕噜一转。
    骨子里猴性的顽劣,让他手指在老猴额头一点,口中喊了一声‘定’。
    金光闪烁。
    睡着的老猴如王八一般,受力应声而倒,四肢朝天。
    “哎哟……罪过罪过!”孙凡忙将老猴扶了回去,感觉不该对这样一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老猴子。
    实在有欺负老弱的嫌疑。
    “如果您老真是大圣爷……嘿,将来上演一出大圣归来……应该不会拿我这小猴子出气吧?如果你不是……嘿,好像也拿我没办法!”
    扶起老猴,孙凡忽然发现,它身下的石碑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整体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毫光,如返本还原,恢复了本来面目。甚至顶部出现了一处凹陷,仿佛……仿佛被人用兵器砸出的一个豁口?
    孙凡蹲下身子,轻轻摩挲着那处豁口。
    “怎么像是后来补上去的?”
    他感觉,石碑的表面那一层材质,甚至都是后人刻意弄上去,以遮掩它原本锋芒的。
    目光落在石碑末尾,那一处被人刻意抹去文字的区域,再转头看顶端的豁口,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
    ——‘有人想打碎这块石碑!’
    ——‘是谁?’
    ——‘他怎么敢!’
    孙凡一个激灵,突然升起一丝恐惧。
    “难道……孙悟空真的死了?在他死后,甚至有人想打碎他的墓碑?!”
    “不会吧!”
    但是如果桀骜的齐天大圣没死,他又岂会容忍花果山走到今天的境地,又岂能容忍有人打碎自己的丰碑?
    他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此推论,无论怎么想,最终的结果似乎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真的死了!
    那位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真的死了!
    这是一块后人为他立下的墓碑,当年碑成之时,甚至有莫名的存在想要打碎它。以至于花果山的后人,不得不用法术掩盖石碑的锋芒。
    如果真是这样……那花果山猴众的结局,岂不是……早已注定?
    如果是这样……而与花果山牵连甚深的他,岂不是???
    孙凡怔怔站在原地,被自己的猜测震撼了一万遍。
    空气中,金光散尽。
    一根根金色猴毛仿佛失去了依托,渐渐飘落下来。
    却是无声无息,全都飘向了孙凡的后脑勺。
    只是发呆的他,对着一切并无察觉。
    忽然。
    孙凡脑袋一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不停地扎他的头皮。
    “啊!”忍不住抱头痛吼。
    【承我猴毛者,自悟分身……】一个虚幻缥缈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时光长河上游传来。
    孙凡脑瓜子一抽,意识海陷入一片空白。
    接着整个人软软倒在老猴子的身边。
    “嗯啊……”
    “嗯嗯……嗯啊……嗯嗯,嗯啊……”莫名苍凉的哼声,从睡着的老猴口中飘出。
    ——
    黑风山外围。
    “嗷呜——”
    “唔唔唔~~”
    “吼……”
    万兽奔腾,狂乱的兽吼响彻四野。
    乱。
    彻底乱了。
    通背长老看着一只只猴子或惨死妖狼的爪牙下,或被狂乱的兽群践踏而死。‘噗嗤’吐出一口鲜血,莫名惨笑。
    “完了,一切都完了……”
    “轰~~”
    一个身影摔落通背长老身边,白猿用独臂挣扎着起身,握紧钢刀吼道:“长老,快逃吧!带着小猴子们走,我给大家断后!”
    “对,快走!”
    “我们来断后!”
    身边仅存的七只候选猴王的猴子也是纷纷吼道。
    “走?走去哪里?呵,呵呵……”通背举目遥望,数千只青狼,其间夹杂着不知多少狼妖,将一群群各种族群驱赶,至这一片黑风山下的平原。
    狼,是最擅长群体作战的种族。
    花果山仅仅数百只猴子,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勉强聚合在一起的不过一半之数。
    它们围成一个漏洞百出的防御圈,勉强抵挡一波波疯狂的兽潮。是的,除了防御狼妖的进攻,他们还要抵御陷入狂暴的兽潮。
    至于那些被冲散的猴子,只怕大部分都已经被践踏成泥。
    “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黑风山中,兴许还能保留一些火种……”心中的自责、悔恨,让通背长老几欲喷血。
    他抬头仰望天空,那是‘花果山’的方向,“也许,金猴儿说的对……一步退,步步退。数百年了,每一次退让,都让我花果山的猴子越来越少……”
    “难道今日,真要彻底灭在我老猴儿的手里吗?”
    “老天啊!贼老天!!”
    “你不公!”
    老猴子痛苦地怒吼,手中藤杖指天。
    “为什么!为什么就注定我花果山凄惨至此,为什么就注定我们永无宁日!”
    “为什么啊!几百年了,我们还是这么惨!从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我们究竟……究竟做错了什么?”
    “……”
    静。
    周围的猴子们默默无言。
    只是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拳头。
    不甘?
    愤恨?
    那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
    一次次迁徙,颠沛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年轻的猴子都感到疲累。更何况背负了两百年的通背长老。
    他的心情,猴子们都能体会。
    “哈。还好……还好丰碑留在了金猴儿那里……”‘滴答’,一滴泪水顺着老猴子苍老的脸庞滑落。
    他忽然露出解脱、释然的笑容。
    “这么想来,花果山还有一丝火没灭……对,还有一丝火没有灭……金猴儿……”
    “金猴!”
    “金猴!”
    “金猴!”
    “是金猴!”
    熟悉的吼声,一声接一声,惊醒了呆滞的通背长老。
    “金猴?”
    他茫然抬头望向远方,结结巴巴:“呃……金猴,好……好多的金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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