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凌本来没打算一直看下去的,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邀请,“我下午没事,正好看看你是如何练兵的。”
    顾云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BbS·:“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就行。”
    在如何训练士兵的问题上,她说了算,他不能干涉她。想起刚才余石军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夙凌调侃道:“你在军中威信不低。”一个早上就能把他手中的精兵练得躺下,她的手段不弱。
    顾云白了他一眼,回道:“比起你差远了,我目前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夙凌在军中的地位,没人能撼动,而她也没打算撼动他的位置。
    夙凌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然,笑道:“你不像是这么没有自信的人。”
    顾云大方地回道:“我自信但不自负,走吧。”
    两人并肩走到校场外,夙凌牵过一匹纯黑的骏马,翻身上马,朝顾云伸出手。午后的日光还是很耀眼,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顾云微微抬头,几乎睁不开眼,看不清日光下他俊朗的脸,只看到一只大手伸到她面前。阳光下,掌心和指腹上的粗茧更加清晰。顾云想到在倚天苑时,自己抓着这只和,那种温暖而有力的触感,竟又开始恍惚起来。
    顾云低着头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上马,夙凌低声说道:“上马。”
    直到耳边响起低沉的男声,顾云才猛地回过神来,懊恼不已,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双手而已,她几时变得这么敏感了,看看身边也没有其他马匹,顾云一咬牙,搭上夙凌的大手。
    夙凌力气很大,顾云只觉得一股力量将她往上提,腰间忽然一紧,她已经被夙凌固定在了马背上。
    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夙凌只说了一句:“坐好。”便策马而去。
    马跑得很快,风呼呼地从耳边划过,身旁树木不断地在倒退,顾云微低着头,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变化,面对他的时候她似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就像此刻,她坐得很直,因为背后就是他温暖起伏的胸膛,顾云鄙视自己,她不是一向自认洒脱,做事也绝不拖泥带水,夙凌喜欢她、很明显,她看出来了,那么自己喜不喜欢他?给个痛快,省得两个人都这么尴尬!
    顾云还在扪心自问,缰绳忽然一紧,马停了下来,他们到了。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懊恼没有能想出个结论,总之顾云逃也似跳下马背。夙凌盯站那道急于逃脱的身影,刚毅的唇角越扬越高,她也并不是那么迟钝嘛。
    余石军早就已经在岸边等着他们,脚边放着一张长长的渔网,身后还停泊着两只小木船,四名小将稳稳地站在船上,一看就是踏浪行船的好手。
    顾云眯眼看去,这条碧水河比她想象的要宽,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样子,而且水流很急,泛起的波纹在阳光照射下,异常刺眼。
    “把网拉上,拦在下游。”只要不去想那些复杂的男女关系,顾云的脑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用。在夙凌和余石军疑惑的目光注视她,指挥着两只船拉着渔网横在河流的下游。
    渔网弄好才一会儿,百余人也陆续到了岸边。顾云没理他们,对着四名小将说道:“你们几个,驾船到河中心,等会儿谁支持不住了就把人捞上来。”
    “是。”四人愣愣地点头,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她身后的斗士个个体格都彪悍,身上背着那么沉的沙袋,应该跑了很远吧,就只是呼吸沉重,脸色有些潮红而已,他们这个样子,随便游一两个来回也没事吧!
    四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搞命,划着船到了河中心。
    顾云回过身,将士们已经列队站好,因为夙凌的到来,他们都异常兴奋,顾云也不啰唆,直接说道:“今天下午的体能训练主要训练你们的耐力,游泳的技术和速度。从这边过去,摸到河对岸再返回算一个来回,待会二十人一组,一共游十个来回,每个来回最后一名将被扣除十分,最后能完成十次来回的算通过测试,通过没加分。至于那些被扣分的人自己到岸上蛙跳,直到所有队员测试完才能停下来。”
    顾云越往一说,众将的脸色越沉,按她的意思。一个下午下来,注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被扣十分,而且被扣分的人所受的惩罚,远远比坚持下来的人要重,二十人一组,七组十个来回,游完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第一组被刷下来的人岂不是要蛙跳两个多时辰?
    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一滴滴往下淌,都在暗暗祈祷自己不是第一组,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顾云的语气倒是很轻快,“听明白没有?”
    深吸了一口气,众将齐声回道:“明白!”
    回答完,将士们开始解身上的沙袋,做下水前的准备,顾云清冷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谁让你们解下沙袋的?”
    不许解沙袋?这沙袋足足有二十斤!入水之后会变得更沉,腰上脚上都挂着沙袋,让他们怎么渡河?
    听了顾云的话,夙凌的脸色虽然没变,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夙家军中基本没有水师,唯一一支万人水师常年驻扎东面临海,这些精兵会游泳,但泳技绝对不可能多高,不绑沙袋都不一定能完成十个来回,更别说还吊着二十斤的沙袋。
    即使心中为这些将士们捏着一把汗,夙凌仍是一句话也没说,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他现在明白那条拦在下游的渔网是干什么用的了。
    顾云根本没有给他们反驳和申诉的机会,严厉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系紧沙袋,第一列准备!”
    顾云重新排列过队形,按照高矮顺序排列,第一列就是相对精瘦一些的人,刘星、冷萧、石虎都在第一列。
    “出发。”将士们心里固然是哀号不断,下水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因为谁也不想落在后面,成为既被扣分,又要蛙跳两个时辰的人。
    顾云宣布的规则是残酷的,即使这一组每个人都很快,但是仍然会有最后一名,第一个来回之后,被淘汰的是刘星。
    沮丧地爬上岸,刘星堵着一口气,不用顾云多说,自个儿在岸边蛙跳了起来。顾云暗自摇头,团结和小聪明让他如愿进了这支队伍,不过按照他的体格,顾云担心没到十天,他那一百分就见底了。
    视线转回来,第二个来回已经结束,不可避免地有人加入刘星的队伍。几个回合之后,偌大的河面上,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顾去看着他们渐游渐缓的动作,大声吼道:“游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一直心惊胆战地观察河面的余石军忽然低声说道:“好像有人溺水。”
    顾云眯眼看去,河面上确实有一个身影在扑腾,估计是体力不支,或者脚抽筋了,顾云朝着河岸中心的船只挥挥手叫道:“救人。”
    船上的小将赶紧将船划过去,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在中心等着救人了,十个来回,还要在身上绑沙袋,天哪,那样的练兵方式太疯狂了!
    溺水的将士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因为救得及时,他没灌几口水,就是一直抱着脚,脸上皆是痛苦的表情。
    一名将士把船往岸上划,另一名将士赶紧帮他揉脚,游泳的时候脚抽筋还算是正常的,平时有人抽筋,揉一揉就会好,但是这名将士揉了很久,脚像石头一样,神色也越发痛苦。小将紧咬着下唇不敢叫出声来,但是扭曲的脸一再显示着疼痛。
    顾云走到小将面前,对余石军低声说道:“让开。”
    余石军回头看了看顾云一眼,松开手退了一步。
    “扶着他的肩膀。”
    余石军抓住小将的肩膀,顾云抬脚就朝他 脚心狠狠踢过去,每一下都砰砰作响,踢完还不过瘾,她还用脚在小将小脚上踩来踩去,小将的脸色越发青了。
    岸边的将士直直地盯着顾云,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在给小将放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废了他的那条脚。
    他们的肌肉已经紧张了一天,又重复着单一蹬脚动作,再加上河水冰冷,脚部的肌肉估计和石头差不多,揉是揉不散了,只能用踢的。身后一道道灼热的视线顾云当做没看见,又踢又踩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半蹲下身子,用手握住他的脚,慢慢地往他身体的方向压,另一只手在他的小脚上用劲地揉搓。夙凌看着他们,眉头微皱地走过来。因为他的靠近,小将紧张地屏住呼吸。僵硬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顾云低声问道:“怎么样?”
    小将在夙凌强大的气场下回过神来,动了动刚才还抽痛不已,现在已经好多了的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没事。”这位将军夫人或许只是看起来严厉而已吧,毕竟是女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心中的感慨在下一刻被顾云的一句话击得粉碎。
    顾云起身,冷声说道:“没事了就起来蛙跳。”
    还要蛙跳?他的脚现在还疼着呢!顾云冷眼看着他,小将心里把顾云狠狠地咒骂了一顿,嘴上还是只能回道:“是。”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铁石心肠!
    小将一边揉着腿,一边跟上前面已经跳了很久的将士,艰难地一步一跳起来。
    阳光明媚的下午,美丽的碧水河畔,浑身湿漉漉的壮汉一字排开,如青蛙一般,在岸边艰难地跳着。而本该是碧波荡漾的河水里,一个个死命扑腾的身影看起来格外扎眼,守在渔网边上的小船还时不时地捞起几个体力透支的将士。景象十分惨烈。
    夙凌双手环在胸前,面色凝重地说道:“你确定这样练一个月下来,还能剩下一百人?”看她下午的行事风格,早上的兵器练习估计也很惨烈,不然也不至于让他们倒地就睡,第一天已经这么严苛,一个月之后估计没被她扣完一百分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个。
    顾云不为所动,微低的声音听起来冷硬无情,“不能坚持到最后 ,说明他们根本不能胜任以后的任务,如果一个不剩这支队伍就解散,我不想给他们收尸!”
    夙凌心一震,侧头看去,她盯着湖面的眼无比专注,而且坚定异常。
    第一组的十个来回终于游完了,剩下来不到六人。他们还瘫在岸边动弹不得,顾云已经说道:“第二组!出发。”后面几组的情况没有比第一组好多少,能完成十次来回的人不多,岸边蛙跳的队伍倒是越来越长,而最前面的刘星已经快哭了,每跳一下双手都要撑一下地面,脸色涨红得几乎成了猪肝色,满脸的水渍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顾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厉声喝道:“不许停,继续跳!”顾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简直就是魔音绕耳。士兵们每跳一下就咒骂她一次,这是他们还能坚持下去的原因吧。
    太阳渐渐西沉,七组终于全都比完。“停。”顾云一声令下,长长的河岸线上,趴倒一片。
    最后一组的人暗暗庆幸,可惜,顾云并不打算放过他们,“最后两组被扣分的人待会儿蛙跳回营地,如果不能完成就再扣十分。”
    无视所有凌厉的眼刀,顾云大声叫道:“列队。”
    这是有史以来最慢 一次集合,有些人甚至是走三步爬一步地回到队列里,一向挺拔的身姿此刻也佝偻得形同老叟。顾云没再苛责他们的站姿,只是对着身旁的余石军说道:“记好哪些人被扣了十分,分数扣完了,就立刻让他们走人。”
    余石军无奈地回道:“是。”他很怀疑,这些人明天还能训练?
    “列队回营,半个时辰后在营房等我。”
    还没完?所有人都崩溃了,她还想怎么样?
    顾云迎视着一双双惊诧、痛恨、欲哭无泪的眼,回道:“想退出的可以不用来。”
    第一天就自动退出,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军营里混!恨不得把顾云大卸八块,却又不得不听她的命令,这些曾经驰骋沙场的名将们心里那个憋屈窝囊啊!
    顾云轻轻挑眉,说道:“还不走?半个时辰可不是很长。”
    这女人太嚣张了!他们倒是想快点走啊,但是此刻脚就像断了似的,还不停地抖着。即使夙凌在场,极度疲惫的他们,也没有力气再装出气势如虹的样子。来时雄赳赳气昂昂的百余人,现在只能拖碰上两条腿,慢慢地往营地挪,一路上还有一列“青蛙”陪伴。
    鹰眸微眯,看着前面比老太太走得还慢的精兵们,夙凌忽然认真地说道:“韩束错了,一个月之后,他们绝对不会叫你母夜叉,他们会直接说,你根本不是女人!”他以为她平日就已经算冷了,没想到在训练的时候,她简直就是六亲不认,残酷绝情。
    早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顾云白了他一眼,“无聊!”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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