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汐禾一剑撂飞的天将,不禁瞠目结舌,他抹去唇边的血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被区区妖族给打伤。
    但待他看清沈汐禾的样貌时,神色微微变了变。
    “汐禾仙子,你我本是同族,虽说你还未归位,但青树上仙与月老星君早已告知你的身份,为何今日你还冥顽不宁,要对同族大打出手?”
    “今日,我既不代表妖族,也不代表你仙族,仅代表我自己,斩擅闯者。”
    沈汐禾手心在剑上轻轻一挥,剑上的灵气更充盈,遮挡了神息的力量,这样强的灵力,叫众妖不甚唏嘘。
    她居然短短的时日内,修为增进得这般强了。
    “既然你的血对清除魔气有益,你便更应该同我们回去了!”
    天将不想和沈汐禾争论这些,他只知道,不论是将背叛天庭不愿归位的仙子抓回去问责,还是她如今的体质,都该将她带走。
    不能将她留在妖界了。
    凤绯池拦在沈汐禾身前,眉眼冷沉,“她是我的王后,谁敢带走妖族的王后,便是与妖界作对!”
    他的话还是有号召力的,底下勇士便纷纷出列,“誓死捍卫妖界!”
    狐琇更是来到了沈汐禾身后,随时准备替她开打。
    “妖王,你不要不识好歹——你的族人可是被魔气侵害,她的血,能救众生,为何不交出她来!”
    凤绯池护着沈汐禾, “用她的血, 只能是暂时治病, 却不能杜绝魔气对族人的伤害,如果你们非要牺牲谁,那便冲着本君来好了!”
    “不可, 王君不可啊!”
    众妖一听,一个个忙跪下来, 求他收回这话。
    沈汐禾更是复杂地望着他, 她其实并不怕被谁架上什么样的高度, 也不怕被谴责,但她不想他一次次为了护她而深陷两难。
    可他总是这样, 从不觉得两难,总是坚定地选择了她。
    “有何不可?王后你们都能牺牲,到我这就不行了?”
    忽然, 凤绯池冷笑了声, 他握着沈汐禾的手, “汐禾, 你答应我,不要用它的力量了。”
    沈汐禾下意识觉得他不对劲, 就要改口,忽然发现他手在她眉心一点,然后她就动弹不了了。
    她瞪着眼睛, 无声质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凤绯池抬起手,看着手心的印记, 他笑了下,然后咬破手指, 用他妖王的血,破了他们之间的血契。
    见状, 沈汐禾更是心下不安,她欲强行冲破他的法术时,凤绯池却忽然飞起,他双手一抬,整个妖界的魔气便朝着他汇聚,他就像是一具容器……那些魔气自发地朝他涌动,被他尽数吸入了体内。
    “不好,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
    天将忙命身后的天兵结阵,随时准备作战,而沈汐禾闭上眼,开始动用神息的力量。
    这人,又一次违背承诺。
    她真的是,烦死他了。
    神息:将你的身体给吾,他将自身作为魔气的容器,要么是魔降世,要么是他与魔一块消亡……唯有吾提前降世,才能确保魔不再重临天地间。
    沈汐禾:凭什么是你吞噬我?我偏不。
    神息察觉到不对劲,立即惊叫: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你竟敢以卑微的妖族之躯,试图吞噬吾!吾可是神!
    沈汐禾:很快,就不是了。
    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可以随意践踏,那她便先取而代之——
    唯有强者,才能破除这陈旧恶心的天地规则。
    她便要做那个强者。
    凤绯池将魔气引入体内,他要自爆与这残存的魔气同归于尽。
    他看着底下的族人,视线却直直看向那边被定身术束缚的女子, 缓缓勾了勾唇。
    没想到他还是违背了他们之间的誓言,但同生容易,共死……他不愿。
    妖也好仙也罢,都有漫长的生命, 她还没看过这三界, 还这般年轻,他不想她随他一起共赴消亡。
    汐禾,别怕。
    我身来便是妖族王室血脉,或许,我不会永远消失,我会在你想我的日子里,化作妖界的微风,妖界的云雨,妖界的草木花鸟,重回到你身边。
    闭上眼,凤绯池双手握拳,身体爆裂。
    “不——”
    “王君!”
    而此时,一道金光在沈汐禾的眉心闪烁,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淡漠,满是说不出的威仪。
    下一瞬,天雷降下。
    沈汐禾飞身而起,她硬生生用自己去扛了那雷劫,然后护住了凤绯池的内丹,手中蕴含的力量倾注于内丹之中,然后将内丹护于自己内丹之中。
    天雷九道落下,天帝站在云层后,面露难色。
    “你竟与神息融体……”
    这雷劫,是神的劫。
    她与神息共存了。
    沈汐禾没能彻底将神息炼化,但她却掌握了这身体的控制权,只是,她在与神息融体的那一瞬,她便要经受最残酷的雷劫。
    可她却用自己的力量去救下了凤绯池。
    凤绯池以自爆为代价,将魔气一并消融,本不该存于世……
    “放弃吧,他这是为苍生牺牲,上天垂怜,若是你放弃他,你还能以神躯飞升……”
    沈汐禾硬扛了第二道雷劫,皮开肉绽,她趴在地上,光柱将她困在其间,狐琇和瑶瑶不禁焦急上前,却被弹飞。
    “汐禾!”
    “王后!”
    沈汐禾咬牙爬起来,依旧没有停止以她的内丹去重塑凤绯池元神的动作。
    并抬眸,冷冷地对在云层之上的仙,以及高高在上的仙界之主天帝道——
    “若上苍当真怜悯众生,又怎会独独对妖界残忍凉薄?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受人间供奉,妖族向往,却个个凛然众生之上的傲慢、冷漠,抽走所谓的情感,当真是为了让你们保持中立和真正的慈悲么?
    呵,没有感情没有温度没有同理心的你们,如何慈悲,如何怜悯众生!你们凭什么决定凤绯池的生死,他是妖族的王,是我的爱侣,他守卫妖族,维系妖界与仙界、凡间的平衡,从未阻拦妖界想要飞升的大妖们!而你们当中,有多少曾是妖族?却在成为仙后,否定你们曾经的身份,将法器对准你们曾经的家园,亲人,朋友!
    这样的飞升,我沈汐禾唾弃。什么历劫下凡的仙子,你们当我在历劫受苦,我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飞升和自由。今日,仙界若要带走我的爱人,我便弑仙,若天道要夺走我的爱侣,我便屠天!”
    话音落下,三道更猛烈的雷劫齐齐落下。
    她口吐鲜血,骨头尽碎,浑身无一块不被灼烧,但她再次爬了起来。
    她伸手,凤绯池那带着淡淡黑雾的内丹,在她手心,安然地闪烁着。
    像是无声安慰她,她将脸贴上去,血水弥漫,将她的面容模糊,她却勾了勾唇角。
    “我说过的,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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