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掌柜的瞧着,脸上笑嘻嘻的,心中连呸了好几口。
    他走到门口,吆喝了一声,“田三儿,还愣着干啥,给贵客上些点心茶水的。”
    胖掌柜的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串钥匙,走到了这屋子里靠着的一个黄花梨大木柜子前,开了最下头那一格的锁,抽出了一个托盘来。
    那托盘之上,金光灿灿的,能够闪瞎人的眼睛。
    那金步摇坠的流苏粗壮得像是一根根的金条。
    周羡一瞧,眼皮子抽了抽,他该说池时同久乐的戏太好了么?这胖子拿出来的分明就是专门给那种突然暴富,没有底蕴的人准备的。
    项圈如铁饼,金钗像棒槌,手镯像手铐……
    胖掌柜的吃力的端着,笑着看向了端着茶点过来的厨子,笑道,“您别看田三儿生得糙,那可是有家学渊源的,他家中以前是开茶庄的,沏得一手好茶,做得一手好点心。”
    “家中落了难,是我们东家贵眼识伯乐,从街上捡了他来。”
    那田三儿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依旧十分的腼腆,像是被夸了不好意思似的,他的手在白色的衣衫上擦了擦,将茶水点心摆好了之后,便一言不发的退出去了。
    胖掌柜的将那托盘往桌子轻轻的一放,笑道,“小公子,您瞧瞧,这里可有您喜欢的!”
    池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得那胖掌柜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子了,袖子一甩,朝着门口走去。
    胖掌柜一瞧肥鱼要跑,顿时着急了,他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若是您都不喜欢,我们还有旁的。”
    池时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用鼻子对着他哼了哼,“从街上捡来的人,做的东西,也能给人吃?”
    她说着,袖子一甩,大摇大摆的下了楼。
    久乐一瞧,顿时着急了,他身子半躬,朝着胖掌柜的呸了一口,“够眼睛不会看人,不如抠了去。那什么烂东西,糊弄谁呢?就你这首饰,我们公子还不如掰了金锭子送人呢!狗眼看人低,呸!”
    他说着,狂奔的追了出去。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主仆二人怕了个没影儿,只留下周羡站在这里,风中凌乱。
    他对着胖掌柜的干笑了两声,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茶水的确不错。你家公子,搁哪来捡到这么厉害的人?”
    他说着,拿起托盘里的一只金镯子,在手中颠了颠,又扔了回去,“我那兄弟,是个讲究人,你可把他给得罪了。这些俗物拿回去。先前瞧见你的柜子里,有刻章的玉石,拿来我看看。”
    胖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是我不周到,这就给您拿。说起来是一件雅事,二十年前,我们东家夜里在街上,正好遇见田三儿在打更,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茶香味儿。”
    “便上前攀谈,这一问方才知晓,他从小在茶堆里打滚儿,方才沾染上了那股子味道。”
    周羡点了点头,在那托盘里,挑了一块,付了银钱,方才斯条慢理的下了楼。
    胖掌柜开了张,乐得不成样子,恭敬的送了周羡到门口,又瞧见池时的马车就停在这大门口,二郎腿翘着,斜着眼睛看他,一个激灵,缩了回去。
    池时瞧着周羡拿着玉石,哼了一声,“人傻钱多!”
    然后一个转身,进了马车里,周羡摇了摇头,将那玉石朝着常康一扔,“你不是要刻章子么?”
    常康一接,顿时激动了起来,“我就知道,我们家公子,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我!”
    周羡正抬脚上车,被他这么一说,脚底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他瞪了常康一眼,“恶心吧啦的干什么?谁惦记你了。”
    他说着,将马车帘子一摔,上了马车,坐到了池时的身边。
    “那间雅室,应该只接待特别的客人。如果周遇那幅画的意思是,有人在那个地方,瞧见了他拿吏部的事情换银钱。那么这个人,有四种可能。”
    “东家,来端首饰的胖掌柜的,还有送茶点的田三儿,还有贵客……这家银楼,显然不是那种达官贵人喜欢来的地方,里头的首饰样式,都比较老旧。都金银,少玉石珠子什么的。”
    池时点了点头,她可不信那间屋子不待客。
    周羡都没有亮身份,她同久乐演的是那种兜里有钱,但是地位不高的纨绔公子哥儿,就这么闯进去,胖掌柜的也没有阻拦住。那么其他能够进去的人,应该也不少。
    是以,当时是谁看见了,当真是很难查证。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那个瞧见了周遇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他凭借自己看到了这件事情,来威胁周遇,是以周遇方才画下了那么一副画。”
    “周遇极有可能,也是被这个人,引到了凉亭之中,然后杀害的。而同理,他也可以这样对待杜春丽,拿着杜春丽的秘密,引着他去了凉亭,然后将其杀害。”
    池时听着周羡的话,轻轻的嗯了一声,“那副画中,周遇递给了地方一个信封,收了银钱。就算看见了又如何,不认识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认识他,还很熟悉。而且,这个案子,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凶手是如何每次恰好在人发现尸体前,在桌面上摆上一壶热茶的?”
    “在这屋子里的人当中,有两个人,有这个便利。第一个便是那个东家,他当时是京兆府的捕头,捕头通常对京城的情况,十分的了解。”
    “而且,捕头通常都是卷宗里的隐形人”,池时说到这里,顿了顿。
    理由很简单,因为卷宗也是人写的,就算有目击证人,瞧见有捕快在凶案现场出现过,那也容易被搪塞过去,写卷宗的人,自己是执法者,又怎么会轻易的怀疑,同样是执法者的同僚呢?
    就像若是她同周羡出现在同一个杀人案里,她在心底里,也会下意识的认为,周羡不在凶手的范围之内。
    周羡笑吟吟的看着正在分析的池时,不枉费他多留了一会儿,还掏了钱买了一块印章,“这第二个,你怀疑那个沏茶的田三儿对不对?我后来又得知了一些消息,方才会怀疑他。”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一瞧见田三儿,便急匆匆的走了?同时,还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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