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陆言说得那样,赵迁回归邯郸,先是拜访了赵国宗室,宗室再怎么不喜欢倡后的儿子,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再加上赵嘉自己做的荒唐事,宗室之中也不是没有人站队赵迁。
    最后这一晚的结果就是,赵迁新府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赵嘉府邸那是门可罗雀一派落寞。
    这毫无疑问给了赵嘉一击致命伤。
    边境的军情一日三报,有关秦国的动静从各处飞奔而来。秦王下令追究逃跑的质子赵迁,秦军动作声势浩大,全国粮草器械调动积极,各大部队都有整军出动的迹象。可也就只有迹象,反而闹得赵国神经兮兮不知到底是要怎样。
    赵偃召集群臣问道:“诸卿,你们都说说这秦国想要干什么?磨磨蹭蹭的这仗究竟是打不打?”
    顿弱应声而出,咳嗽一声朗声道:“大王,臣以为秦国自大渠修成以来,关中沃野粮草无忧,此时声势浩大全国运作积极,恐怕是要趁我赵国主力灭燕之际,直接出动举国之兵,以堂堂正正之势与我赵国决战,意图一战而灭亡我赵国。”
    听完他的话,现场一时沉寂,随后哄堂大笑。
    “哈哈哈,客卿大人危言耸听了吧,举国之兵灭我赵国,这太荒谬了。那请问秦国此刻慢慢吞吞的动作究竟在做什么?让我赵国做好防范吗?”
    顿弱反问:“秦国国力远胜赵国,秦王为人傲气凌神,以此战法有何不可?”
    “笑话,兵者国之大事,顿弱,你怎能说此儿戏之语。”
    “就是啊,秦军兵事怎可能这么任性。”
    “诸位皆以为弱是儿戏吗?好!这就是秦人要的结果,所有人都以为此次出兵为儿戏,届时秦军突至,我该如何?!”顿弱站在赵国庙堂一阵嚎叫,震得群臣耳朵生疼。
    他对上拱手道:“大王,臣以为,这是秦人慢敌之计,乃是试探于我,我若掉以轻心,被为其所趁。”
    “慢敌之计?彼为攻者,我为守方,他以举国之力慢我,我只需静观其变,不消十日,秦国国内定会混乱不堪,这慢敌之计是在自己作死吗?
    大王,臣以为,秦国实则就是想吓唬一下,试探我会不会交还公子迁,见事不可为,定会偃旗息鼓。”
    “不错,秦人实则也无力掀起大战,不过虚张声势尔。”
    赵偃听着殿内的意见,自己又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嗯~以寡人对嬴政的了解,他若要灭我,定不会有这些表面功夫。寡人也认为,这次乃是秦人虚张声势,意图探我虚实。寡人便让他看看我强赵之底气。”
    他板正了身子,大手一挥,声震朝堂,“嬴政不是要寡人交出迁儿吗?寡人便让迁儿在邯郸开府,告诉他,我赵国不惧秦国!”
    赵王突兀宣布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听懵了。
    顿弱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跑到最前谏言:“大王不可,公子嘉闭府,公子迁开府,大王,自古废长立幼皆取乱之道啊!”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大王不可啊~”
    一时间大殿内跪倒了半数。
    看到这半数为赵嘉说话的人,赵偃一阵冷哼,“笑话,寡人何时立过赵嘉?又何来的废立之说?寡人就是要让赵迁开府,正式立他为太子。多说无益,退朝。”
    赵偃说退朝就退朝,朝着后宫走不带半点犹豫。
    顿弱胆大包天,一个健步就冲上去,趴在殿前喊,“大王不可啊,大王不见主父之事了吗!万万不可立赵迁为太子啊。”
    赵主父,也就是赵武灵王,他虽然雄才大略,但晚年废掉太子章,改立幼子。后来自己也成为了两个儿子血腥夺权之战的牺牲品,被囚禁活活饿死。
    听到顿弱竟然提起赵武灵王,刚刚那些喊着为赵嘉说话的人顿时缄默无声,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可怜赵嘉闭府在家,不知道满朝竟无一个自己的铁血忠臣。
    赵偃转过身,居高临下盯着他,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渗出来,“顿弱,你好大胆子,当寡人不敢杀你吗?!”
    顿弱毫不畏惧抬头与之对视,“大王,秦国大军随时可能发起总攻,此时还废长立幼,人心思乱定有不测,太子不能立啊!”
    赵偃扭头离去,临走前下令,“来人,给寡人叉出去。再有言太子者,斩立决。”
    “大王!大王~”
    顿弱被两个士兵倒拖着拉出殿外,声音犹自在回荡,满堂赵臣脸色精彩纷呈。
    朝堂上的事情很快就传出去,赵迁知道自己离王位大步迈进,欣喜若狂;赵嘉知道自己不仅失去王位,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脑海中本就脆弱的那根弦直接崩断。
    他在自己府邸中狂饮大笑,“哈哈哈,未曾想这朝堂之上敢为我说话的,竟然只有一个不曾与我相熟的外臣。呵呵~呵呵~父王,你好狠的心,果然从你把那倡女送上后位时,我就该看透你!”
    他“吨吨吨”肆意喝得痛快时,黑暗中传来呼唤,“公子,公子!”
    “谁?!”
    “是我,赵蔚。”
    赵嘉将手中酒坛拍在案上,借着黑夜迷蒙的光打量着他,“你?哼,看到没有,先前那些围绕在我身边的,都跑去巴结赵迁了,你不过投靠我多久,为何不倒戈去赵迁那儿?”
    赵蔚一脸苦相,无奈地说:“公子,我连女儿都献给了你,我就是去投靠赵迁,也要他肯相信我啊!不说这个,顿弱先生来找你了。”
    “顿弱!”赵嘉瞬间一个机灵,甩了甩头,“快请他过来。”
    顿弱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赵嘉的手,轻声细语却坚定不移,“公子,赵国危矣,只有公子能救了!”
    赵嘉被吓了一跳,茫然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公子,秦王绝对是想要大军一把荡平赵国,可大王还有群臣都以为秦国在虚张声势,真等到秦国打来,一切都晚了。”
    顿弱的话,说得赵嘉心慌意乱。
    “什么,秦国大军,先生,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救赵国?”
    “庞煖、乐乘两位将军正在灭燕,抽不开身,大王也绝不会放弃灭燕之计;想要救赵,唯有请李牧率边军南下。”
    “李牧将军,可是我如何能说得动李牧将军?”
    “公子,李牧乃是军阵之神,他定能看出秦军意图,公子只需原原本本将朝中情况尽数告知,他定然会带兵来救。”
    顿弱说完,进一步靠近赵嘉身边,附在他耳旁说道,“大王已立赵迁为太子,公子若不自谋,日后必被赵迁所害。弱言尽于此,告辞。”
    趁着夜色,顿弱很快消失不见。
    赵蔚看着赵嘉还在愣神,不由地上前晃了两下,“公子?公子?”
    公子若不自谋,日后必为赵迁所害。
    公子若不自谋,日后必为赵迁所害。
    赵嘉满脑子都是顿弱临走前这一句,想想倡后,想想父王,想想赵迁,他拳头捏得出血。
    李牧若是南下,邯郸便是由我说了算!
    他当即回房内书写密信,封上自己的印,命人星夜送往李牧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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