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战斗,比起和毕玄的浩大声势,其实还要更加凶险。
    因为声势浩大,还有避退罢手的可能,可这种凝集极致剑意剑法的交锋,却没有丝毫的侥幸可言,生死胜负,皆在一局之中。
    以心奕剑,以剑御敌,两人的战斗越发平淡,气机感应却越发激烈。
    心神超脱天地,天地变为棋盘。
    随着两人剑锋碰撞的越来越快,原本寂静无声的广场之上,也终于有了细微的声响,犹如夏日的蝉鸣,愈演愈烈。
    寇徐两人的心脏骤然一紧。
    此前两人剑锋交错,无声无息,静地可怕,让他们担心。
    因此那说明两人全力出手,才能掌握气劲,没有丝毫外泄。
    然而此刻,剑锋有了声音,两人更加担心,因为说明,全力以赴的他们都已经遏制不住气劲的碰撞,这场交锋也正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傅采林丑陋的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笑容,仿佛跻身于天地之间,心神彻底融入茫茫虚空。忘记了天地万物,忘记了此刻风雨,甚至忘记了面前这个强大的敌手。
    精妙入神的奕剑划出一道美丽至极的弧线,往白行简右侧虚空刺去,忽地回旋往白行简左侧劈去,他这样一来分明路程加长,但是白行简却不得不撤剑回守。
    白行简同样严阵以待,哪怕宁道奇和毕玄都死在他的手中,他也从未小看过这位奕剑大师。
    傅采林的这一剑,俨然已经超出了宁道奇和毕玄的正常水平,达到了心外无物的高妙,进而让奕剑术更进一步,甚至参透了冥冥中的天地规则。
    这并非是指傅采林比两人更加高明,而是因为此前傅采林曾见识过白行简和毕玄的一战,也窥见了破碎虚空的玄妙。
    虽然,这种所谓的窥视,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毕竟,连亲历此境的白行简,也未曾真正参悟破碎的境界,更不要说傅采林了。
    饶是如此,也足矣让傅采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领会出更加绝妙的剑招。
    万缕千丝剑展开,并未如曾经那样,横扫虚空而去,而是犹如百川归海,倦鸟归巢,无穷的剑气被吸纳在剑锋之上,就连奕剑的剑气,也被一并消磨。
    傅采林赞叹一声,奕剑一转,分化万千,转而出现的是千万点星辉,爆发出来的威力令众人为之动容。
    奕剑术法用万物,如高山巍峨,又似清泉明澈,偶尔吞吐烟岚,有时快如流光,幻化天地万象,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剑锋在以不可思议的高速运转并没有停留半分。
    白行简也只能全力施展万缕千丝剑,比起变化,他的万缕千丝又岂会弱于奕剑。
    在短短时间,两人的剑锋已经交击了千百次,无形的剑气割裂雨幕,远远望去,好像这片空间成了无数碎片,十分奇异。
    在两柄剑锋的碰撞之下,剑道的绝妙也呈现到了顶点。
    终于,傅采林的气机变化达到顶点,轻喝一声,“宋少主当心了,这一剑是我观阁下与毕玄一战,心有感悟生出的一剑,我也不能控制,还请宋少主指点。”
    “我的荣幸!”
    白行简轻道。
    随着这番对话,两人无尽碰撞的剑锋剑气,有了片刻的停滞,战斗仿佛因此而静止。
    然而,暴风雨前的宁静,是为了凸显更强大的爆发。
    刹那间,奕剑出手,天地骤然间化作棋盘。
    不同于刚开始,同样是天地化棋,但那时候,傅采林的奕剑只能在平面之上,以大地为盘,群星做子,施展他绝世无双的奕剑术。
    这一次,奕剑出手,却是真正化作棋盘世界。
    地上纵横交错,空中横竖纠缠,天地四方,三位一体,一个立体的三维棋局,由此而生。
    白行简处于这座棋盘之中,在纵横竖线交错之间,迎来傅采林无穷无尽的剑气攻势。
    这一刻,白行简心中有种感应,就是自己如何变化,都在棋局的笼罩之中。
    傅采林的奕剑术,不仅对盈了周天星辰,还对应了乾坤万物。
    星辰运转是剑,清风拂面是剑,细雨绵绵是剑,甚至是脚下的大地,呼吸的空气,也全都是剑。
    难怪傅采林说他控制不住这一剑,天地为盘,万物为剑,这一招,俨然已经摸到了破碎虚空的边缘。
    可惜,这一剑终究还有破绽,不能完全化身天地棋盘,棋局之中横竖交错,还有迹可循。
    否则,一旦白行简所感知到的纵横竖线全部消失,这一招才真正能达到破碎虚空的水平。
    饶是如此,这一招,也足以让天下人动容,白行简也不例外。
    在傅采林的这一招下,白行简也爆发出了自己最强的奕剑。
    天地万物无不遵循一定的规律运行,从而和谐而又统一。
    傅采林的这一剑,便是循天地之规律而生,别无可避,闪无可闪。
    但人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因此,傅采林作为出招之人,也必须遵循规律的变化。
    这也给了白行简破招的可能。
    他将混元太始经催动,万缕千丝剑归元于一,然后一剑刺出。
    这一剑,给人的感觉十分刻意,但是这种刻意却又上达无意。
    好似顽童稚子习剑,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怪异感。
    这种剑法,若是拿去对付江湖中的高手,恐怕让人笑掉大牙。
    可偏偏,当白行简这一剑出手的时候,傅采林无从闪避的奕剑术,却偏偏被挡了下来,不仅如此,随着白行简的剑招越来越刻意,越来越有迹可循,傅采林的天地棋盘却有了崩溃的趋势。
    原来,傅采林这一剑,已经到了近乎圆满的地步,唯一的缺陷,就是傅采林自己,或者说这一剑本身的规律限制。
    白行简看似刻意的剑招,其实每每落在奕剑棋盘的节点所在,顺棋局而为,应规则所至。
    傅采林是规则的创造者,却也是规则的旅行者,白行简刻意的剑招,对付旁人无用,在这一刻,却成了傅采林不得不应对,不得不补全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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