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郢正要往内室走去,见太医刚好在往外走,他便又回身,转而走去外间复坐回了主位。
    太医行至外间,先朝着洛玄郢恭敬行了一礼,不待上首的离王殿下发问,就想将才刚想好的,有关琼王妃的病状禀告给上首之人,却被洛玄郢给打断了话头。
    洛玄郢抬手将下人全部挥退,以半丝温度也无的寒凉声音警告太医道:“柳太医,好好琢磨琢磨,是否能担得起说谎的后果,再开口。”
    身为老太医,类似状况自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柳太医很快厘清了利害。
    他认为这琼王妃当下虽十分得宠,但毕竟在北齐并无根基,就连这王妃之称,也只是看在离王殿下的面上,客气相称罢了,遂决定实话实说。
    他拱了拱手,斟酌了下用词道:
    “禀殿下,琼王妃虽看上去极虚弱,但身体本身并无大碍。宽心调养几日,便可无恙。”
    洛玄郢心道果然,又冷冷问道:“腹中孩儿呢?”
    太医复拱了拱手,才继续回禀道:
    “殿下放心,虽说不是一点影响也无,但并无大碍。不过,需让琼王妃保持身心愉悦,待前三个月一过,这胎方能坐稳。”
    “有劳了。”
    ……
    缓步踱入内室,见水若琼面色较之前稍有所缓和,洛玄郢终究还是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他进来,水若琼侧首望了过来。
    “可是查到了?”
    洛玄郢敛去目光中的复杂看着水若琼,淡淡点了点头。
    水若琼似是毫无所觉般,执着问道:“查到了什么?”
    洛玄郢将看向水若琼的目光转至儿子,对他道:“皓儿,你母妃已无大碍,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
    萧瑾珲看了看他娘亲,见他娘亲依旧没给他半个眼神。
    小小少年朝着他母亲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又朝着洛玄郢行了一礼,未发一言,转身就走。
    “送公子去外院。”
    “是!”
    水若琼不满道:“他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不可以听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洛玄郢于床头不远处的椅子上落了座,才看向了水若琼淡淡道:“一个人偶。”
    水若琼似是缓了一口气,带着十足的虚弱,缓缓的道:
    “是诅咒我的人偶吗?是不是有人嫉妒我怀了身孕,才如此的?定是有人嫌我碍眼,洛玄郢,你还是放我和我儿子走吧。”
    洛玄郢叹了口气,道:“别多想,这会儿感觉如何了?”
    水若琼眼中含泪,看向洛玄郢,依旧语速极慢地道:
    “被针对的是我,遭罪的是我,我能不多想?我说真的,洛玄郢,我还是走了的好,再待下去,不知道还会遭遇什么。”
    若琼,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傻,是可以随意被你利用于股掌之间的傻子?
    可看着虚弱非常,还怀着自己骨肉的女人,洛玄郢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道:
    “若琼,没人针对你,是搜出来了一个人偶,可生辰八字并非你的。”
    水若琼并未管这些,只问她自己想知道的:“在哪里搜到的?”
    你能不知道?这样,真的有意思吗?洛玄郢觉得有些累,他揉了揉眉心道:
    “若琼,你还很虚弱,别再想这些烦心事,好好休息。”
    见洛玄郢竟连在哪里搜到的都不肯说,之前还说什么生辰八字不是她的,这是糊弄谁呢?
    她亲自吩咐下去,让紫蝶台的人做的人偶,她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水若琼原本就不怎么顺的气,这会儿更是郁结了几分。
    她以饱含受伤意味的眼神看向了洛玄郢,有气无力地道:“不想说,便不必再说,你想护着谁,就继续护着吧。”
    说完,她紧紧闭上了双眼,看上去,一副真的听了进去,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一向迟钝的洛玄郢,不知哪里来的直觉,他就是感觉水若琼这是在压抑着火气,只觉这样不好,不但会伤及她,还会影响到胎儿。
    都说怀孕中的女子,情绪极容易波动,更易胡思乱想。若琼如此,怕是跟怀有身孕有关。
    轻轻叹了口气,洛玄郢将语气放柔道:“又乱想了不是,除了你和儿子,这王府里,我还护过谁?
    “刚刚不提,只是希望你能不分心理会这些无聊的事,好好调养身体要紧。可你既想知道,告诉你又如何?
    “那只人偶,是在嘉兰院花园里找到的。人偶做的极为粗糙,男女不辨,其上的生辰八字真并非你的。所以,何必理会。”
    听到这里,水若琼复睁开了眼睛。
    这会儿,那双有着长而卷翘羽睫的漂亮大眼睛里已没有了泪花,她看向洛玄郢意味不明的反问他道:
    “不必理会?”
    洛玄郢点了点头,温声道:“嗯,理会这些做什么,多无聊?一个人偶而已……”
    “一个人偶,还而已?洛玄郢,我既应下帮你打理离王府的差事,就该尽责做好。
    “厌胜之术,历来为朝廷所不容。如今,王府内院居然搜出了人偶,不管针对的是谁,不都应该彻查吗?”
    洛玄郢这副无丝毫所谓的态度,无疑将水若琼胸中的郁气给堵的更憋闷了几分,她的声调都不由拔高了几分。
    可已猜出原委的洛玄郢,目光虽十分平静的看向了她,内心里,却在反复问着她:彻查,若琼,你真希望彻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在王府里,他是可以给若琼兜住所有。但此事若万一闹大,被他父皇给知道了,那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父皇本就看若琼和儿子不顺眼,若是以此为借口,派人进王府调查,他岂能拦得住?
    且不说,父皇若铁心想为难若琼,派来的,肯定是无法被他收买,或者要挟到的官员或者内侍,亦或掌事姑姑。
    单单他堂堂离王府,传出因厌胜而被他父皇派人调查,定会引为朝野笑话。
    笑话就笑话,他倒也不是看重颜面之人。可若查出此事跟若琼有牵扯,他又如何从父皇那里把若琼给保下?
    厌胜若闹上明面,从无小事。
    因厌胜而被诛杀,甚至累及满门的,单本朝,就有数例。故,这个把柄,是万不可亲手递到他父皇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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