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压城,这时候大概是下得最大的时刻,这么近地面对着他,柯婷竟然都看不清他的脸。
    只看到他的肩膀上,头发上,睫毛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雪花不慎入眼,她赶紧伸手揉了揉,模糊的轮廓变得清晰,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他那带着质问的眼神,直击她的慌张。
    “我……我……真没忘,我知道下个月要体测,就是……就是没记住具体时间嘛……”
    “体测有那么难吗?”
    柯婷都不敢说话了,声音极低,“体测不难,教官太严。”
    这时,大雪茫茫之中,忽然有人追上来叫他,“小姜,是小姜吧?”
    姜云霆转身回头,只见大雪中一名头戴警帽身穿警服的高大男子朝他小跑而来,跑近了一看,竟然是路天行。
    “路队,是我,怎么了?”
    路天行正在办案,刚到门口就看到了他们,“宏达路和落月街交汇口的那启车祸,肇事司机有点情况,我过来看看。徐阳说是你和你的同伴一起救出了那名女司机,但情况太乱,人手又不够,所以是你们自己来的医院。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她有点事。”
    路天行看那女孩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问道:“学生?”
    “嗯。”
    “你们去哪?”
    “先送她回学校吧。”
    路天行又看了看他包扎着的双手,“需要帮忙吗?”
    “不用,路队您忙吧,这点小事我能处理。”
    能让路天行出动的,必定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那名女司机突然闯红灯撞车,本身就很奇怪。
    “行吧,我再联系你。”
    “好。”
    路天行挥了挥手,而后急匆匆地跑进了医院。
    说了一两句话的功夫,两人身上的积雪又后了几公分,姜云霆不想再耽搁了,赶紧抱她上车,把取的药物也一并塞给了她。
    发动车子,雨刷刮着挡风玻璃上的雪花,外面真的是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姜云霆看了看时间,这一通折腾,已经快十一点了。
    “学校寝室十一点熄灯对吧?”
    “嗯。”
    “熄灯之后阿姨还给开门吗?”
    柯婷突然十分懊恼地“哎呀”一声,这大冷天的,按照宿管阿姨的规矩,锁门过后一律不给开门,喊娘也不给开。
    她抱着一堆药品,苦恼地猛抓头皮,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除了学校寝室,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那去学校附近的旅馆开个房?”姜云霆问道。
    柯婷点点头,又立马摇摇头,哭丧着脸问道:“万一在旅馆碰到熟人怎么办?”
    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那都是小情侣们的天堂,一到周末,生意爆棚。
    姜云霆有些烦躁,无奈,只好拨通了赵周韩的电话。
    这个点打老大的电话,他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什么事?!”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老大急促又愤怒的质问声,他不敢没事,马上把经历的事一五一十地交待了一下。
    “医院没病房,不收,现在赶回学校早关门了,她还不能下地走,所以我想,这两天就先住我家,我照顾方便,来医院也方便,跟您请示一下。”
    电话里沉默了良久,柯婷诧异地看着他看了良久。
    住……你家?
    我那异想天开的小小小愿望,就这样,实现了?
    “姜云霆,你记住我的话!”
    “我知道,我记牢着,眼下都是情势所逼,现在外面的雪太大了,她一个人。”
    这时,电话被池小叶给抢走了,她叮嘱道:“云哥哥,就按你说的办,你们赶紧回去吧,我明天过去看看柯婷,赵周韩这里你不用理他。”
    旁边赵周韩在抱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出了事说不清楚。”
    池小叶:“挂了吧,赶紧回家。”
    电话被池小叶直接挂断,姜云霆转头看向柯婷,说道:“先回我家吧,照这情况下下去,估计要封道,我家里什么都有,也方便。”
    “……”妈耶,幸福来得太突然,不敢置信。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不不不,我没有顾虑,是你多虑了。
    “我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房间,不会碰到熟人,更不会传出闲言碎语。”
    是是是,让我睡你家厨房我都愿意。
    “你要是怕‘凶宅闹鬼’的说法,那就……”
    “我不怕!”柯婷突然打断他,声音洪亮,态度坚定,“我才不信那些,往上推五千年,哪块土地上没有死过人?再说了,他们可是……你的父母,有什么好怕的?!”
    好险,差一点说成是我未来的公婆。
    “不怕就好,不用这么激动。”
    “呵呵呵呵,我我我就是冷,有点冷,呵呵呵呵……”
    “那就系好安全带,走了。”
    “哦。”
    系上安全带,车子慢慢开动,此时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了,眼睛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早知如此,吃完火锅就该直接住下,也省得经历后来这一遭。
    翌日,大雪依然没有停下。
    池小叶一大早就过来了,赵周韩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有吃的,有用的,仿佛是他们自己要出门半个月一样。
    站在门口,姜云霆看着他们,都惊呆了,“嫂子,至于吗?”
    池小叶没管他,直奔里屋。
    “老大,这……”
    赵周韩黑着一张脸,大雪天的周末都不能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抱着老婆睡懒觉,真的是太艰难了。
    “人呢?昨夜怎么睡的?”
    “她睡书房里,我睡我房间,老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唉,你知道分寸就好。”
    他可不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派,倘若他们真的看对了眼,他不会反对的,他也无权反对。
    “注意点影响。”
    “嗯,知道知道。”
    “吃早饭吧,趁热,我家阿姨做的,今天外面可买不到早点,人影都没见到几个。”
    “好,谢谢老大。”
    雪没有要停的意思,天气预报说这场大雪至少下三天,政府都发了通知,让大家非必要不外出。
    许多单位都发了停工通知,各个学校也停课了。
    书房里,池小叶给柯婷带了一些洗漱用品,让她安心地住在这里养伤,“柯婷,老天爷都在帮你,你可得争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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