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从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人,职称比自己低说话还那么冲,要不是自己脾气够好,恐怕当场就要拍桌子骂娘。谁管他是不是院长儿子,祁森要是那么不讲理恐怕也坐不上院长位子。
    “唉,是不是我选错了?”
    刚来内急没两天,夏薇就心生了一丝退意。
    不仅仅是这儿的工作强度,更多的还是疾病的难度和迷惑性。要知道在耳鼻喉科,有不少病都可以靠镜子来解决,有问题先内镜看一眼再说。是狭窄?是感染?是息肉?还是其他问题,很容易排除掉最显而易见的内容。
    她之前就是因为外科太累内科太杂,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耳鼻喉。
    但人是会变的,多年耳鼻喉住院的安稳工作让她内心深处渴求冒险。而年初来内急会诊时的那次内镜取蛆,成为了她心境变化的契机。
    如果是她接诊那个脑外术后的病人,就算再怎么天马行空地去想,也绝不可能把病因归结到耳鼻喉的身上。但那个家伙就这么想了,还这么做了,坚定不移地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同时还耍了她一把。
    当然那也是为了调解家属间的纠纷,夏薇自知吃点亏也没什么。而且那时候,她的内心完全被光怪陆离的疾病占据了内心。
    自从那次会诊后,一颗种子在她心里默默种下,她也想体验一下解决疑难杂症后的成就感。
    经过三个月的内心挣扎,夏薇开始复习起了内科学,当然也包括了影像学、诊断学、危重症病学。她也开始捡起了内科部分的考试内容,靠一些经典病例题来刺激自己的诊断思维。
    终于,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高强度复习,她终于提出了去内急轮转的申请。
    耳鼻喉科是个特殊科室,分化自五官科,和内外科都有些沾边,但重合度并不高。所以耳鼻喉科住院医生只需要去口腔和眼科轮转即可,到了主治也只需要去头颈外和神经内外科而已。
    按正常的工作程序,她一辈子和内急也没多少交集,所以对夏薇的决定,人事科、医务科甚至祁森都觉得很惊讶。
    内急本就缺骨干,夏薇肯做,他们完全没有意见。
    就算是耳鼻喉出身,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丹医大毕业生,最近刚考过中级职称,基础不可能差。就算真的差,还能差过之前的张杰义?
    而且王廷也不是吃素的,张杰义或许管不动,但夏薇这么个小主治他肯定能管。如果真的实力不行,完全可以退货。
    就这样,八月,夏薇进了内急工作,不过这才没几天,她就觉得有点撑不住了。
    累是一定的,这儿的工作强度是原来耳鼻喉的好几倍,刚上手非常不适应。接着便是面对的各种麻烦病人,总让她有一种随时会踩雷的错觉。再加上身边还总绕着祁镜这么个家伙,她更难了。
    年纪比自己小,职称也完全不及,表面上夏薇仍然是祁镜的上级,嘴上也老师老师叫着,但心里那股子嚣张劲儿绝对是一等一的。除了王廷,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主治在内急工作起步八个月,想退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她可以找自家主任帮忙把自己要回去,毕竟她本来就不属于内科。
    但这样真的好吗......
    思绪到了这里被断开,门口来了一位略有发福了的中年女医生,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光镜,敲门问道:“是内急叫的风湿科会诊?”
    夏薇连忙回过了神:“对对,董老师,是我们叫的会诊。”
    董宜华扶了把眼镜:“病人呢?”
    “哦,去做脑ct了。”
    “病历本给我看看。”
    “给。”
    董宜华是风湿科的副高,专攻的就是红斑狼疮,46床一直是她手里的老病人。之前用药物控制的不错,但这半年以来病情突然出现了变化,狼疮脑病就是一系列变化的结果。
    “基本能肯定是狼疮脑病,得加大激素用量,不然脑损伤会进一步加剧......”董宜华说着自己的判断,眼睛忽然看到了之前祁镜写下的一段话,“她声音嘶哑?”
    “嗯。”夏薇虽然有些不同意,但还是点点头。
    然而问题的关键不在声音嘶哑上,而是之后的检查。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狼疮脑病病人,只需一个ct就能解决,何必去做喉镜。病人家里的情况她很清楚,孩子要上大学,又借了一些债,随便乱花钱实在不可取。
    也正因为是做喉镜,所以董宜华把所有疑问都丢给了耳鼻喉出身的夏薇身上:“声音嘶哑就要做喉镜?”
    夏薇其实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但现在只能笑着解释道:“董老师,我们也是以防万一。”
    “他们家可没那么多钱啊,喉镜不便宜吧......”董宜华话说了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把病历本往前翻了好几页,问道,“病人有发烧吗?”
    “没体温。”夏薇摇摇头。
    “咳嗽之类的呼吸道症状呢?”
    “也没有......”
    董宜华点点头,顿时没了刚才责怪的语气,嘴角反而笑了起来:“你们内急考虑得倒是周到,没体温没咳嗽都敢拉病人做喉镜。这位姓纪的医生胆子够大的,也不怕没查出什么最后怪你们乱收费?”
    祁镜用的是丢钱大法,自然不怕这种情况。
    不过夏薇现在想的全是病人的问题,听董宜华的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关键,恐怕又是自己忽略掉了什么细节。为了套话,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搬了张小凳子坐在董宜华身边问道,小声问道:“董老师,你觉得病人声带里会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的有东西,我估计是真菌感染。”
    真菌......
    啊,对啊,是真菌......
    一语道破,夏薇这才反应过来。
    声带上的真菌感染非常少见,但在这个病人身上却很有可能发生。
    因为狼疮需要长期使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免疫系统能力大减。之前她又因为免疫太差化脓性扁桃体炎,吃了一段时间抗生素不见好,最后只能手术摘除。
    这些激素和抗生素的连番上阵,既清除了她的免疫能力,又把正常菌群杀了个干净,接下去就是对抗生素不敏感的真菌上台演出了。
    真菌和普通的细菌不一样。
    细菌更多的是刺激免疫系统涌向感染灶,引起局部组织的炎症反应,体积会大幅肿胀。比如会厌炎、扁桃体炎都会因为大量免疫细胞进入,增大体积。而真菌虽然也会刺激炎性反应,但程度很轻,更多的是在组织表面安家。
    这些覆盖在声带表面的东西,就改变了病人的发声方式。
    在病人眼里,医生是个极看重结果的职业,病情缓解与否和医术直接挂钩。但事实上,很多医疗过程中根本不能以结果论英雄,就算病人喉镜检查没有发现什么,祁镜的这个检查也是非常必要的。
    因为狼疮脑病需要提高激素和免疫抑制剂的用量,这样才能缓解脑部的炎症病变。而一旦如此免疫系统会进一步抑制,原本不太会扩散的真菌会反常地急剧扩张。在这样一具毫无抵抗能力的身体里,真菌会比细菌和病毒更麻烦。
    夏薇学过大剂量抗生素会诱发真菌感染,也学过激素治疗会诱发感染,她更学过狼疮脑病需要及时发现脑部损伤的类型,然后按照类型不同进行不同的治疗方式。
    三条知识点她都懂,但却被狼疮脑病蒙蔽了眼睛,一心就想解决眼前的情况,忘了死神留在阴暗角落里的杀招。
    当然,这也是祁镜眼睛太毒了。正常医生根本不会在意咽喉的状况,只是一点点连家属都没察觉到的声音嘶哑而已,却成了诊断的关键。
    怎么才能把这些知识串联起来......
    夏薇看着祁镜在病历本上写的诊疗记录,叹了口气:还是再坚持坚持吧。
    “这个病人预后麻烦了啊,唉,只能等结果了。”董宜华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难掩心里的苦涩,“要是真是真菌感染,连给药都麻烦。”
    夏薇笑着说道:“给药的话就用喷雾吧,咽喉的真菌感染用喷雾剂更好。”
    “喷雾......”董宜华点点头,“你是说把药物混进普通喷雾里打进喉咙里?”
    “嗯,我们耳鼻喉科经常这么干。”
    “好,如果病人声带真有感染就按你说的办。”
    ......
    此时医生办公室里的祁镜还在酣睡,根本不知道这出免疫科的会诊已经早早拿出了治疗方案。
    当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诊断早就结束了,之后的治疗他也插不上嘴。免疫风湿科的治疗非常麻烦,每种药物的剂量用法可不是靠诊断思路就能决定的,需要的是日复一日专研同一个疾病的经验。
    他现在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主战场中。
    部队进入开阔地后速度越来越快,祁镜也紧随大部队向前狂奔。就在这段时间里,他注意到了自己视野角落里的蓝条。那根100%的蓝条下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红色的0%。
    “这个0是什么意思?”
    祁镜还在诧异,但他所在的前锋部队已经和第一波丧尸提前遭遇,撞在了一起。
    只有亲身经历过战斗,才知道这些寄生丧尸有多么强悍。
    祁镜重生前学过拳,现在又玩过柔道,身上更有军服的防护罩保护,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损伤。可丧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横冲直撞是他们惯用伎俩,数量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的。
    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被撞了个七荤八素,甚至被好几个丧尸围在地上猛打。虽说军服上有防护罩,但防护罩会慢慢消耗能量,只是一小会儿,100%的蓝色能量格就少了2%。
    祁镜初步判断,这些能量没法自动回复,也没有特定物品用来恢复,要是一直持续挨打,后果肯定会很严重。好在丧尸们的攻击路数单一,冲出包围圈后,祁镜开始和它们打起了游记。
    靠着橘色护目镜,他能清楚地看见丧尸里蠕动的黑色虫子。
    它们无所不吃,内脏、肌肉、神经甚至骨骼都是美味的食物。一旦摄取到了足够的养分,它们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无限增殖。
    祁镜快速绕到后方,手起剑落,顺势划破了敌人膨胀的后背,顿时一窝黑虫呼啦啦从破口钻了出来。
    它们有半个手掌大小,形状酷似鹅蛋,体下有八条腿。钻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骨头和肉屑。有些虫子没站稳掉到了地面上,而有些则是靠着健壮的长足跳到了祁镜身上。
    情急之下,他伸手要把它们拍走,但是这些虫子表面湿滑,腹部又带着吸盘,连拽都拽不下来,何况拍了。而且它们行动敏捷,能轻松躲过捕捉,没一会儿就爬满了他全身,一个个探出尖利的口器。
    虫子不停在祁镜周围的防护罩上蠕动,他的耳边不断传来口器敲击时叮叮当当的响声。
    就算平时见惯寄生虫的祁镜,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恐惧,忍不住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噼啪作响,一股淡蓝色的电流从战甲的缝隙处向外四散。虫子纷纷松开肢爪,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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