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遥在水边找好了位置,把水筲里装了点水,放得离水边远一些。
    这边水还挺清的,挨近水边都是烂泥,一踩下去水就浑了,还挺滑脚的,一个不小心还真的容易掉水里去。
    透过清灵灵的水,能够看到水里游来游去大概半斤大的鲤鱼,还能看见一个个跟家里大锅似的坑洞。
    这个好像是之前修堤坝时的遗留问题,也没人好好休整一下。
    那坑洞看似挺浅,但从水的颜色和鱼儿上下的穿梭,就能知道……掉进那样的坑里,触了底最少离水面三米深。
    要是被那跟发丝似的水草缠上了,还真的会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水库这边听说年年都会淹死人,小孩子夏天热了都爱跑来这边洗澡扎猛子,家大人管都管不住。
    水库这一片儿有个姓贾的老头儿天天巡视着,看见有孩子下水,就会拿个竹竿子过来赶人。
    沈易遥转头捡了几块碎石头丢到了脚下垫着,跟絮窝似的,好歹不至于太滑。
    等弄好了脚底下,她就把精心准备的鱼饵丸子拿了出来。
    顾安勋站在一边帮忙递石头,看着丫头忙活半天了,也挺好奇她要怎么抓鱼?
    然后,他就看见……那丫头拿了个“四喜丸子”出来,掰了一半下来,碾碎化在了脚边的浅水里,又把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上,沾了些许粘呼呼的丸子渣滓,就这么伸进了水里左右摆动着。
    这一幕让他有些想笑。
    这是在干什么?耍宝吗?
    顾安勋站得离沈易遥近了些,担心这丫头在水边蹲久了会晕水,再一头抢进锅底坑里去就麻烦了。
    哪知那油亮亮黑乎乎的小手,才伸进水里没多会儿,就见一条一斤多的大黑鱼直不楞登地冲了过来,张嘴就咬在了黑丫头的拇指上。
    顾安勋被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还有徒手抓鱼的!
    沈易遥出手如电,在拇指被咬住的第一时间,就狠狠扭住了黑鱼的下巴一提。
    黑鱼嘴里那一口尖牙就这么失去了攻击性,猝不及防间就被提上了水面。
    沈易遥用网兜兜了一下鱼身,转头将网兜递给了顾安勋:“顾大哥,帮帮忙,快,别让它跳出去了。”
    顾安勋这才回神,赶忙上手,接过了网兜,帮着黑丫头把那条大黑鱼装进了水筲,又把水筲往泥里坐了坐,省得泥软坐不稳。
    他这边固定好了水筲,转头的功夫,黑丫头那边就又来了动静。
    这回是条半斤重的鲤鱼,刚才这货就在坑洞里面玩水来着。
    这才多久?就被黑丫头捏着下巴提溜了上来。
    顾安勋变成了小工,又赶紧上前,用网兜接过鱼,帮黑丫头放鱼。
    郭山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呢,听到丫头喊“顾大哥”,他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了活蹦乱跳的大黑鱼,当即瞪圆了眼睛,把鱼竿架木桩子上,几步就跑了过去。
    “咋?还真有鱼往你怀里蹦啊?”郭山虚嚯着,眼见着丫头的水筲里都抓了两条鱼了。
    沈易遥笑得欢畅,把手里的饵料掰了一半给郭山:“呐,咱大柳村自酿的地瓜酒掺苞米酒,还加了一点儿高粱酒,配着麸子、小米、棒子面,人爱吃,鱼也爱吃咧。我爸教的,山子哥你试试,掰一点挂勾上。”
    郭山双眼一亮,接过丸子球就往回跑:“哎,我瞅瞅好使不。”
    等郭山跑远了,顾安勋看得手痒痒,也在沈易遥身边垫了几块石头,凑过去蹲在了那儿。
    沈易遥接过他手里的网兜,顺手把手里的丸子递了过去:“顾大哥也要试试吗?”
    顾安勋到底才是十九岁的青年,看到这么新奇地事儿,也手痒痒。
    他捏着那块饵料,在手上沾了些碎渣,就要伸向水面,却被一只小黑手拦住了。
    顾安勋不解的转头,沈易遥摇摇头:“不能用右手,这个可是有诀窍的。”
    “呐,这第一呢,得用左手做饵,右手操网。”
    沈易遥手舞足蹈着教的详细,顾安勋却有不解:“右手为什么不行?”
    沈易遥笑了:“因为鱼嘴里的牙齿很锋利啊,新手拿不住巧劲儿,要是没控制好,没能在鱼咬住手之前就捏住它下巴,手不就咬伤了吗?”
    “左手咬伤不打紧,右手咬伤了……吃饭连筷子都拿不起。”
    顾安勋恍然,也没忍住跟着弯了唇:“是这么个理。”
    沈易遥接着说:“手呢,沾足了饵料后要这样放在水里。看着啊,就这样摆动,不能急不能缓,这个快慢是在模仿小鱼抢食时摇动尾巴的频率。”
    “大鱼感觉到这个波动,就以为有小鱼跑来抢食了,它们就急了。”
    “跟人似的,吃独食永远没有抢食香。大鱼一急,就想先把小鱼吃掉,这样就能独占这一片香喷喷的粮食了。就像刚才,它们跑来咬我的手啦。”
    顾安勋听得津津有味,照着黑丫头教的做,学的很耐心。
    在黑丫头又抓了一条鱼上来时,他也眼睁睁看着一条两斤重的草鱼奔着他的手指头冲了过来。
    当草鱼一口咬上他手指头的时候,顾安勋不得不说,那一刻的感觉确实有点儿吓人,他摸到了鱼的牙齿。
    以他的反应速度,在他捏住草鱼下巴的时候,还是被鱼嘴里锋利的牙齿划了手。
    黑丫头没骗他,这还真的是个技术活,需要胆大心细,更需要熟能生巧。
    等他把草鱼放进水筲里回转的时候,黑丫头干脆起了身,不抓了。
    顾安勋一顿,下意识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可黑丫头还是向他走了过来:“别藏了,我闻到血腥味了,伤着了吧?幸好是左手。”
    说着,一卷未拆封的纱布、小半瓶的酒精和一盒药泥被递到了他面前:“郭叔儿给的,我担心手生了就带着了,干净的。”
    顾安勋感觉耳根子烧起来了,有些局促地接过东西,却是半天没动。
    沈易遥见此,拿过酒精瓶子打开:“伸手,我帮你冲冲,消消毒再上药。”
    顾安勋把手伸出来,左手拇指上还在滴滴嗒嗒流着血,看来被划得不轻。
    沈易遥倒了酒精,顾安勋脸绷了一下,没吭声,看样子还是挺疼的。
    沈易遥处理得认真,又拿过药泥盒,用盒子上插着的小木片挑了一块药泥抿在了伤口上。
    等伤口被药泥都覆盖住,她才抬眼看向了顾安勋:“这个……顾大哥自己包吧?”
    她担心自己手上的伪装……在纱布上留下黑手印,有洁癖的人都受不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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