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青青半梦半醒时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晨光熹微,在室内铺了层浅浅的亮光,隐约可看见钟煜凝重的神色。
    他留下来过夜了嘛……沉青青迷迷糊糊地想,但从车内转移至床上的记忆缺了一块,只依稀留有被抱回楼上的片段。
    “醒了?”钟煜收起手机,回身看她。
    “唔……”沉青青虾米似的拱起身子,嗓音还含着浓厚的困意。
    被子被顶开,小半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侧颈上的痕迹还未消去,在发间半遮半掩。
    钟煜移开视线,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银灰色衬衫。
    “再睡会,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现在就走吗?”沉青青趴在被子上,看着他站在穿衣镜前扣纽扣,背影赏心悦目。
    “嗯。”钟煜微微歪头,单手将领带结系紧,边从镜子里看着她,语气低沉,“有些事情必须处理。”
    沉青青侧脸看向窗外,太阳还没升起,只有一抹鱼肚白。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钟煜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走过来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日出下次去看。”
    在钟煜走后,沉青青后知后觉地冒出想法,他们的相处模式,真的很像一对真正的恋人啊!
    手机在身边响起时,沉青青还处于刚睡醒的朦胧状态,以至于听到里面的声音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青青,我想跟你见一面……”
    沉青青把散乱的头发一股脑拨到耳后,将手机屏幕拿到眼前,上面备注叁个字,沉沫然。
    上次见面只简单留了手机号码,她没期望再有联系,现在收到这通电话属实意外。
    “是有……什么事吗?”沉青青有些迟疑。
    “青青,我们见了面再说好吗?求你了……”沉沫然在那一头哭得梨花带雨,绵羊一般的声音柔柔弱弱。
    约定地点是一间咖啡厅,沉青青随便梳了个马尾便赶了过来,走到最角落的座位时,沉沫然依旧美得跟朵小白花似的,穿了件浅粉色的吊带碎花裙,白皙的锁骨上戴着一条银色字母项链,神色平静,只有微微泛红的眼角暴露了她的情绪。
    “怎、怎么了?”沉青青一路小跑,还有些气喘,坐到对面擦了擦鼻尖的细汗。
    “要先喝点什么吗?青青,你跑了这么远……”沉沫然担忧地看着她,递出一张印着小熊的湿巾。
    “谢谢,不用了。”沉青青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我未来几天可能喝不了冰的。”
    “嗯……”沉沫然理解地点了点头,向服务员招招手,微笑道,“两杯热拿铁,谢谢。”
    气氛再次沉默,隔了这么多年再见,加上跟钟煜不清不楚的关系,沉青青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所幸闭嘴。
    “青青,这些年没有联系到你,我一直觉得很难受。”沉沫然小声道,粉莹莹的指尖搭到她的手背上,“所以那天见到你的时候,我是真的高兴。”
    现在该如何回复,沉青青好希望有人能教教她。
    “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解,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向你澄清。”
    “那些事情是别人捕风捉影,青青,”沉沫然含着眼泪道,“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很喜欢钟煜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你知道高中时候我多喜欢他,高考选了和他一样的城市……”
    字符音节在耳边跳动,沉青青什么也听不进去,怎么会不知道呢,每次坐在沉沫然的对面,听她分享着自己跟钟煜的小事,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每件事每个字都刻在她的脑子里。
    “青青,说实话,”沉沫然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你也喜欢他吧。”
    仿佛一记落雷在头顶炸开,沉青青脸色发白。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沉沫然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握住她的手,“没关系,正是这样,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会帮我的。”
    “你也希望钟煜幸福,不是吗?”
    太奇怪了,沉青青全身都不舒坦,她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本能就是告诉她,现在此刻,抽回手,往外走,走得远远的。
    “沫然,我觉得……”沉青青艰难开口,手指曲起,慢慢从桌子上移下来。
    “那毕竟也是以前,已经六年了。我们还是要向前看……”
    沉沫然低着头,她今天斜编了条松松的麻花辫,发丝轻飘飘垂下来,堪堪遮住俏嫩的笑小脸,弱风扶柳,惹人怜爱。
    “我也想向前看……”她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沉青青看到照片上牵着沉沫然的孩子,叁四岁大,笑容灿烂。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她大脑嗡嗡嗡的,终于慢慢感觉到这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何处。
    为什么这种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
    救命!她好想逃!
    “您好,两杯拿……”
    “啪!”沉青青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小包,拔腿就跑。
    门顶的风铃被大力的开门动作撞得叮当作响,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
    服务员愣在原地,看了看还留在座位上的人,“小姐,您……”
    沉沫然随手压住桌子上的东西,顺势将散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枚小小的百合花耳钉,抬头向他笑了笑,“没关系,先放下吧。”
    风声追逐着她,行人被余光拉成残影,沉青青一路跑到公园,停在一棵大榕树下。
    逃跑完全是下意识的,不想听,不想说,不想看,不想想。
    她不想去思考这个局面,不想去思考怎么办,好像一动脑子,那句话,那张图片便在她眼前奔跑跳跃,在她身旁转着圈,在她耳朵边吼叫,让她有些反胃。
    放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树荫逐渐缩短,日光直直照射着大地,她被晒得脑袋发热。
    这种事,还是问问本人比较好吧……她的手停在通讯录钟煜那一栏,却始终没下定决心按下去。
    万一钟煜是知情的呢?不对,看沉沫然的态度,钟煜应该也不知道吧,但是如果沉沫然说的是真的……
    太乱了,沉青青脑子一团浆糊,最终打通了董佳雨的电话。
    “什么?沉沫然有了钟煜的孩子?还找你帮忙!”
    “搞什么啊,这肯定是假的啊!这种狗血桥段亏她想得出来!坏女人!”
    董佳雨的大嗓门隔着听筒传导过来,反倒让人十分安心。
    “她为什么要那样,明明钟煜那么喜欢她……”
    “害,肯定是钟煜现在不喜欢她了,要来死缠烂打求复合呢。”董佳雨在那一端出主意,“要我说,你就直接问钟煜,问他怎么想。如果是真的,咱就收拾东西走人,如果是假的,就找沉沫然打一架再收拾东西走人。”
    “都是收拾东西走人啊……”
    “青青,不是我说你,钟煜态度不清不楚的,隔两天给你个糖吃,但是他不张嘴,你们的关系就还是炮友,走了一个沉沫然,保不齐还有赵沫然,王沫然,这个说自己怀了他孩子,那个说自己是未婚妻,”董佳雨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到时候你用什么身份去对付她们?”
    沉青青攥紧手机,喉咙干涩,想要说些什么,现在似乎说一句我喜欢他都显得苍白无力。
    “算了,”董佳雨叹了口气,“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挂断后,沉青青鼓起勇气,重新打开钟煜的通讯录页面,这种事还是要亲口问一问比较好。
    还没等手指触及屏幕,手机铃声猝然响起,差点没从她手里掉下去。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文思雅叁个字,沉青青只有一个感觉,今天真是热闹妈妈给热闹开门,热闹到家了。
    “青青!建业广场,速来!”
    “等……先等等,怎么了?”受她激动的情绪带动,沉青青不由得站起身。
    “我看见沉沫然了。”文思雅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跟谁……”
    沉青青几个小时前才从沉沫然身边逃出来,好巧不巧又开始姨妈痛,此刻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只能开口婉拒。
    “小文,我……”
    “……等等,怎么是……”文思雅截住她的话头,声音夹杂着不可思议,“钟煜?”
    上周回家去了,被暴雨困在老家,码不了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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