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分卷阅读19

    人说,宣府的镇守太监犯罪,被押入大牢!”

    “你可听确实了?”

    “我还特意问过,没错。”书童放下笔墨,道,“直接是锦衣卫拿人,顺天府没贴告示,也不晓得是犯了什么罪。”

    这么说,他白日里见到的是宣府镇守太监蒋万?

    想起擦身而过的囚车和锦衣卫,杨瓒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个姓蒋的最是贪财,他被押走,说不得今年涿鹿的税粮能少上些。”

    杨瓒年少中举,终究少了根基。

    依朝廷法度,免除举人税粮,田地亩数总有限度。

    杨氏族长老于世故,详知内中关窍,旁边又有闫家盯着,遇有旁人投靠都挡在前面,一力推回去。并亲自督促族人,每年都是实打实的交税,不少一粒麦子。

    若有族人少粮,都从族内接济,只为不落人口实,护住四郎名声。

    “或许。”

    杨瓒比书童想得更深。

    镇守太监犯罪,事情绝不会小。涉及边关,贪墨、滥发徭役、冒功、防备不利都有可能。

    涿鹿县划归保安州,均在宣府治下。

    想到这里,杨瓒的心底不由得开始发沉。

    见他兴致不高,书童不再多说,捧着糖人给杨瓒看。不料想,油纸打开,本来好好的一头长角山羊,竟爬满细碎裂痕,稍一用力,头竟是断了。

    城东,佥都御使府中,闫桓父子坐在书房,同样的脸色阴沉。

    涿鹿闫家报信的家人立在堂下,抖得如风中落叶,牙齿都在打颤。

    先时进府,仗着是本家的家仆,尚有几分底气。见到闫桓父子之后,被官威一压,就如被戳破的皮球,底气消失无踪,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闫桓听得不耐烦,闫璟耐着性子问了两次,总算问清他的来意。

    “镇守太监贪墨事发,本家可有牵涉?”

    “老爷,绝对没有!”

    家仆没念过书,但也知道,牵涉进朝廷大事是要掉脑袋的。

    “咱家老爷只是给县衙送了银子,替换了正役,余下的半点不知啊!”

    “不知?”闫璟冷笑,道,“送银子的时候,可打过我父的名头?”

    家人支吾起来,闫璟神情更冷,闫桓猛的一拍桌案,喝道:“你们好大的胆!”

    “老爷,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

    闫桓气怒,先时还为闫大郎不中惋惜,现在只觉自己是撞了南墙,愚不可及。

    朝廷下派徭役,乡民豪绅送银钱打点,换派正役,自英宗之后已成常例。只要不出大事,巡按御史轻易不会上奏。

    打着他的名头行事,换做平日不算什么,但在现下,却着实是在身后给了他一刀!

    镇守太监蒋万被锦衣卫押解入京,宣府上下累死民夫、贪墨官银的事自然瞒不住。

    天子迟迟没有动手,绝不可能是心慈手软。想当初,铲除万妃一党时,法场的血足流了三天三夜。

    今上不是不杀人,而是没到时候!

    闫桓越想越气,若是本家族人当前,恨不能各个扒皮抽筋。

    “你来之时,宣府城卫已换成狭西边军?”

    “这……小的行得匆忙,并不知详情。”

    家人颤巍巍的点头,大汗如注,闫璟问什么便答什么,不敢多说一个字。

    “是吗?”

    沉吟片刻,闫璟的表情忽然转好,道:“你先下去。”

    四个字轻飘飘落下,既没答应救涿鹿闫家,也没断然拒绝。

    家人被吓破了胆,当即行礼退后,哪还敢多说。

    书房的门关上,闫桓神情沉郁,半晌不发一言。

    “父亲,”闫璟道,“涿鹿族人虽是蠢笨,牵涉进镇守太监之事实不可能,也没那个胆子。”

    行贿县衙已是极致。想和镇守太监搭上关系纯属白日做梦。

    归根到底,一个佥都御使的面子还没那么大。纵是有心,也没有那个门路。

    “依你之意,可是要帮他们?”

    闫桓皱眉,看着闫璟,颇有些不解。

    闫璟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父亲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真要舍了涿鹿本家?”

    这也正是闫桓举棋不定的地方。

    家姓宗族,于官场士大夫何等重要。

    大义灭亲不是不可,但除非必要,没有人愿意这么做。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爱好背后捅刀子,坑自己人,也要斟酌再三。

    铁面无私是把双刃剑。

    用得好,加官进爵。用不好,众叛亲离。

    “此事实在难以决断。”

    闫桓叹息,闫璟却是听得明白,父亲还是要保涿鹿闫家。

    舍一家护一族才为上计。但父命不能不从,也是无奈。

    好在事情尚有转圜,不是不可为。

    “若要保住涿鹿闫家,儿倒有一策。”

    “哦?”

    “既不能明着保,便将水彻底搅浑。”

    “何解?”

    “涿鹿杨氏有子春闱得中,且和谢阁老之子交好。”闫璟嘴角微勾,牵起一抹冷笑,“昨日,杨氏子当众恭贺谢丕金榜高中,进士及第。”

    “那又如何?”

    “父亲莫急,且听我说。”闫璟慢条斯理道,“随后,谢丕会宴状元楼,当众吟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顿了顿,闫璟又道:“父亲可还记得己未年舞弊案?”

    话声落下,室内陷入沉默。

    许久,闫桓摇头。

    “此事不可行。”

    己未年舞弊案,乃是唐寅狂傲无状,言其必春闱第一,巧遇程敏政失口,方给言官抓住把柄。此番会试复试均已过,殿试将临,纵然谢丕是春闱第四,殿试之时得中一甲,进士及第,也不是不可能。

    不,应该说可能性极大。

    没有实据,不过是黄口小儿的一句话,谢丕随口吟出的两句古人诗,就想在朝中掀起波浪,实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一甲是天子钦点,难不成还要上疏弹劾天子舞弊?

    脑袋被门夹扁也干不出来。

    看来,璟儿还是历练少了些。

    闫桓不禁有些失望。

    “父亲,儿之意非是如此。”闫璟道,“春闱虽过,并不是不能做文章。”

    “恩?”

    “此事无需上报朝廷,只需放出风声,自有人助流言散播。”

    今科不中者早有满腹怨气,寻机必要发泄。再者,谢阁老德高望重,却也不是两袖清风,天下皆友。

    “不妥。”

    闫桓摇头,仍是不允。

    “你也在今科,必会受到影响。”

    “父亲,此番殿试,儿的名次定然不高。”

    “什么?”

    “父亲莫要不信,儿春闱得中第五,殿试必在二甲十名之外。如流言传开,于儿或许还是好事。”

    闫璟表情平静,语气也未见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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