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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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治帝提笔蘸墨,短短几息,已写下两行字。停笔后对宁瑾道:“命御宝监送皇帝行宝。”

    “奴婢遵命。”

    宁瑾退到寝殿门边,叫来一个身形魁壮的宦官,仔细吩咐一番,后者当即点头,领命往御宝监去了。

    回到殿中,黄绢仍铺在桌上,没有折起。弘治帝靠在榻上,脸色潮红,呼吸愈发急促。

    “陛下?”

    “朕无事。”

    顺了顺气,弘治帝指着黄绢,道:“密旨中的内容,宁老伴用心记下。待到那一日,务必要亲自交于内阁,此前莫要让太子知晓。”

    “皇后娘娘那?”

    “瞒着。”

    “奴婢遵命。”

    宁瑾跪下叩头,起身之后,小心看着绢上内容,片刻惊出一身冷汗。

    此道命令关乎寿宁侯和建昌侯。

    表面上,是授两人军职,给张家荣宠。实质上,却是将两人撵出京城,和孝陵卫一起为天子守陵。为绝两人退路,最后更留下六个字:嗣后勿将更改。

    简言之,这是死命令,后世儿孙都不许变更。哪怕这两个人死了,骨头化成渣,也不许送回京城!

    难怪是密旨,还要瞒着皇后。

    宁瑾嘴里一阵阵发苦,已是下定决心,真到天子大行之日,待将密旨交给内阁,便一条白绫挂上脖子。

    与其贪图那几日的苟延残喘,不如跟到地下伺候天子,尚能给几个老弟兄寻条活路。否则的话,消息传出,被皇后知晓,在天子身边伺候的都将不得善终。

    “宁老伴莫要担心。”弘治帝靠在榻上,呼吸渐渐平稳,“朕会叮嘱太子,朕大行之后,必要善待尔等。”

    “陛下……”

    主仆相顾,宁瑾声音沙哑,终顾不得宫规,淌下两行热泪。

    北镇抚司内,顾卿立在堂下,将白日所见俱报牟斌。

    “你怀疑马被做了手脚?”

    “回指挥使,属下仔细查过,虽做得隐蔽,仍有迹可循。而且……”

    “莫要吞吞吐吐。”

    “不知何故,杨探花同谢状元的马被对调。”

    “什么?!”牟斌一惊,“你可确定?”

    “属下不敢妄言。”

    顾卿取出一份供词,送至牟斌面前。

    白纸黑字写着,证据确凿。

    牟斌顿觉寒意自脊背升起。

    这竟是冲着谢状元去的,杨探花实是无辜受了连累,代人受过?

    “查!”

    牟斌握拳,无论动手脚的是哪个,必须揪出来!

    “是!”

    顾卿领命退下,不期然想起僵在马上的杨小探花,眉尾轻扬。

    这样读书人,倒是首次遇见。

    第二十五章 喜悲

    恩荣宴隔日,天子龙体有恙,群臣仍罢早朝。

    内阁三人奉召进宫,御前得旨,天子欲重设弘文馆,由谢大学士掌管,另选德才兼备者入馆中为太子讲学经义。

    “不瞒三位先生,朕重设弘文馆,实为太子。一为增益所学,使其明白事理,通达经义;二为固其心志,令其广知民生,怜恤子民;三为陶熔其德,减其玩心,以为万事垂统。”

    “陛下圣明,臣等领命。”

    “朕精神不济,唯有劳烦三位先生了。”弘治帝顿了顿,咳嗽数声,哑声道,“时间仓促,且朕不欲多行靡费,可于思善良门之左复馆,选今科进士才德兼具者,暂入馆为讲习。”

    “陛下之意,臣等明白。”李东阳道,“朝考之前,可令一甲三人轮番入值。朝考之后,再令各府州县推举贤才之士。”

    “李先生之言甚合朕意。”

    “陛下,若以翰林修撰编修为太子讲学,恐有不妥。”刘健道,“臣请敕其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

    弘治帝摇了摇头。

    殿试之前,他的确想为太子寻找伴读,并敕为东宫属官,入詹事府。见到杨瓒,这份决心更加坚定。

    经过恩荣宴,他又改变了主意。

    古有一字之师,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以新科进士为天子讲学论经,看似离经叛道,实是弘治帝当下最好的选择。

    有“师生”之名方能训导太子。不至瞻前顾后,不敢谏言。若授以东宫属官,难言不会如现下的詹事府,压根无法管束太子。

    世无长安,人无长乐。

    他已时日无多,三位阁老年事已高。复立弘文馆,除择贤才为太子讲学,何尝不是为太子的将来准备班底。

    “太子年幼,朕恐垂统无继,还请三位先生帮我。”

    说到最后,弘治帝声音哽咽,以“我”相称。

    谢迁刘健不论,李东阳的眼角也有了几分湿意。

    “臣等定竭股肱之力,不负陛下所托!”

    翌日,杨瓒早早起身,打点妥当,穿上官服,首次入翰林院点卯。

    离开客栈之前,杨瓒换来书童,吩咐其至城中寻牙行。

    “客栈非久居之处,需得觅一处宅院,或租或赁,也好有个长久的落脚处。”

    满打满算,杨瓒手里还有一百余量银子。加上天子赏赐的宝钞,在城中租赁一处宅院尚可,咬牙购置房产,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当真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明太祖定官员俸禄时,必定没考虑过物价问题。

    “记得寻官牙,莫要寻私牙。”杨瓒道,“若是不晓得,可请客栈掌柜伙计帮忙。”

    “四郎放心,我必会办得妥当。”

    书童答应得爽快,送杨瓒出门时,不忘塞给他几块点心。

    “四郎带上,不甜,尚能入口。”

    七品编修不用上朝,当值整日,茶水无限量供应,兼有一顿免费午食。但能不能吃好,就另当别论。

    杨瓒路生,特寻了一名书吏带路。

    到翰林院点过卯,又和谢丕顾晣臣一并到礼部签花押。

    所谓花押,即是新科贡士留在吏部的“签名”存档。

    当然,不是随便写一行字就行,必须美观且有独创性,旁人难以模仿。每逢官员政绩考核,升调平迁,都要对照花押以辨明真假。

    官员外放,动辄十几二十年。岁月流转,样子早已大变。期间,吏部尚书八成都换了几任,谁还记得你是谁,长的什么样。

    古时没有照相技术,想要确定真伪,字迹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看着谢修撰和顾编修龙飞凤舞,杨瓒苦苦思索,写废了五张纸,才勉强过关。

    由于杨瓒苦练台阁体,签出来的花押也是方方正正,看着就比别个大上一圈,相当有气势。

    “杨编修这花押签得……很是特别,着实令本官佩服。”

    过了许久,吏部文选司郎中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杨瓒淡定点头,坚决不认为对方在说反话。

    三人回到值房,尚未知晓该做什么,圣旨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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