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也就不再犹豫,一路顺着声响捡过去,不一会儿就抱了满满一怀。
    五十……一百……一百五十……二百……
    正细细数着,就觉得头顶上方的日光淡了下去,笼下的阴影中,送来一阵檀香阵阵的微风。
    姜绾绾数银子的动作僵了一僵,抬头就看到多日不见的摄政王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一锭银子抛上抛下:“本王就说这银子怎么玩着玩着丢了这么多,原是叫小贼偷了去。”
    月骨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也不知在憋什么。
    姜绾绾抱着银子的手紧了紧,淡定道:“殿下是丢,绾绾是捡,何来偷一说?”
    容卿薄冷笑:“那可不好说,王妃人都偷了,偷个银子又何妨?”
    姜绾绾盯着他,又是平平静静的四个字:“你要挨打。”
    容卿薄像是被呛到了似的连连咳了几声,咳的同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点距离,转移话题:“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再给她继续气下去的机会。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丢着叫人捡着玩儿,说不定还能赖上人家说几句话。”
    姜绾绾丢下这句话,连银子一并丢到了他脚下,转身就走。
    容卿薄一口气噎在胸口里,险些没提上来。
    撇下月骨,自己几个大步追上去:“你们三伏的人都这么猖狂的么?本王是摄政王,这里是皇城脚下,若不是本王保着你,就凭你那一掌,足以定你们三伏抄家灭族之罪。”
    竟隐隐生出几分委屈。
    姜绾绾头也不回,脚下不停,云淡风轻道:“那可真是要叩谢殿下的抬爱了,叫我这个侍奉榻前的工具好生感动。”
    容卿薄:“……”
    他挨了一顿打后冷静下来就后悔了,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那样不受控制的时候。
    或许是容卿礼跟他那个皇子妃的话刺激到了他,叫他心中那个早已隐隐不安了许久的猜忌扩大了,一想到她趁乱跑掉,一想到他满城的找却找不到人,一想到或许她就会趁此机会消失不见再也不回来……
    自然,不是舍不得她,是怕她消失后,他这前前后后那么多的努力都白费了。
    对,就是因为这个,一定不是因为舍不得她。
    沉默的跟了一路,眼看着她进了寝殿门口,自己刚要跟进去,那两扇门就在眼前合了上来。
    若不是他退的快了些,怕是要夹上他鼻梁。
    容卿薄背在后腰的手缓缓收拢,按捺着怒火:“姜绾绾,你开门。”
    他鲜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是真的怒了。
    哪怕他说了极过分的话,挨的那一掌也还够了,她难不成还要他堂堂一个王爷去跟她卑躬屈膝的道歉?
    屋里没动静。
    镂花的木门算不得多结实,甚至连他一掌都撑不住,容卿薄一只手都贴上了,只要稍稍运力,怕是整扇门都要碎裂开来。
    可愣是僵在那里半天没动作。
    因为很清楚强行闯入不会叫两人如今的关系有半点缓和,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惹急了,出来又是一顿打。
    这么想着,便站在门外虚弱的咳了几声,这才离开。
    到了夜里,月骨来敲门,姜绾绾听到动静,刚刚把门打开,外面就打起来了,刚刚熬好的鱼汤撒了一地。
    以往月骨跟寒诗就是打个平手的存在,眼下寒诗元气大伤,饶是一腔怒气加持,仍旧不敌,渐渐败下阵来。
    月骨也是心有愧疚,只做抵抗,并不下死手,耗的他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就收了手。
    寒诗在院子里累的哼哧哼哧的喘大气儿,没力气打了,却不忘拿眼睛狠狠剜他。
    月骨在门外,一脸可惜道:“是月骨做事不周,殿下亲自给王妃熬的鱼汤,就这样撒了。”
    姜绾绾听得微怔:“殿下熬的?”
    “是,殿下头一次下厨,生疏了些,费了不少力,不过厨房里还有一些,属下这就给王妃另送一份过来。”
    姜绾绾窒了窒,叫住他,迟疑着问:“我白日里听他好像咳了几声,是病了么?”
    这话问的有些心虚。
    果然,就听月骨恭敬道:“那日殿下受了王妃一掌,回楼上便咳了两口血出来,落了病根,白日里又忙于朝政之事,药也喝的断断续续,便一直咳着没怎么好。”
    姜绾绾就不说话了。
    那夜她是真的怒了,一掌用了七八成的力道,也不知是自己怒急之下出手快了,还是他反应慢了,一掌竟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胸口。
    越想越心虚,道:“我随你去看看吧。”
    ……
    宣德殿。
    远远的就看到素染端了个托盘站在楼下,也不知守在楼下的护卫跟她说了句什么,她就站在那里,几次抬头看向楼上,徘徊许久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殿下是不是歇息了?”她问。
    看那护卫的口型,像是在说殿下歇息了,不便上去叨扰。
    月骨只管引路,道:“不曾,殿下近日忙于朝政,每每都要寅时才能入睡,休息片刻便要赶去宫内。”
    “圣上身体很不好吗?”
    “听说是,积劳成疾,近日来大有卧床不起的征兆了。”
    姜绾绾点头,不再多说。
    上个楼的功夫,就听着楼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咳,听着都觉得肺疼。
    她忽地站住,犹豫道:“要不我不进去了吧,你也知道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月骨低头,忍着笑将带来的药递了过去:“来都来了,王妃就进去瞧一瞧吧,殿下惦记着您,那夜说的话过分了些,他其实心里很后悔,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跟您道歉,还请王妃多多包容。”
    姜绾绾没办法,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敲了敲门,那咳声才停了片刻,传来容卿薄略显沙哑疲惫的声音:“进。”
    她攥了攥手心,这才推开门,正巧跟里面正挑灯批阅奏章的男人对视上了。
    容卿薄的眼神有些冷,脸色也有些苍白,只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继续忙他的了。
    姜绾绾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到底还是走进去,单手关了门,走过去将药碗放到他手边:“趁热喝了吧。”
    容卿薄又掩唇咳了声,才道:“难得你还知道关心一下你的夫君,也多亏如今我身子康健,若换了小时候,挨了那一掌,这会儿怕是头七都过了。”
    姜绾绾手指贴着那滚烫的碗沿,没吭声。
    烛光柔和,她本就好看,低眉顺眼起来更是叫人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她,容卿薄就搁了朱笔,故意板着脸问:“以后还打不打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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