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的,张成想起了游戏第一幕的几个比较重要的战斗任务。或者说,难度比较大的战斗任务。如消灭野狗或者是干掉豺狼人斥候那种任务,其实是没有难度的。前者只需要1级职业,装备过得去就能完成(毕竟可以一次杀一两头,慢慢的多杀几次),而后者甚至连职业都不需要——豺狼人斥候被困住无法挣脱。张成这一次之所以会爆发战斗,完全是因为他提前出场了。如果他拖延了一两个小时再过去,那就变成毫无难度的打死狗。当然了,估计到时候豺狼人斥候会在确定自己无法挣脱后,销毁自己的信件,而在挣扎过程中它也会耗尽身上的治疗物品,战利品也就不会这么多了。
    而对付不死生物就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战斗任务。
    这个任务其实相当难。如果按照常规手段,正常去打,哪怕此时人物等级到了5级也需要多存盘多读盘,因为确实比较难,一个不小心会挂掉。但是实际上,这个任务却另外玄机。他身上的披风,也就是黑夜隐身披风,就是其中关键。
    张成莫名的突然想到游戏时候那些画面。游戏其实和现实有较大区别,很多画面上看着很不错的东西都是背景贴图,你哪怕觉得很漂亮也不能动。就如当初教学关boss一样。在游戏里,那个豺狼人身上明显有盔甲,手中明显是流星锤,但杀掉后发现它身上是空的,不会有任何掉落。但是在现实里,它身上确实可以弄下一个流星锤和一副盔甲(虽然对人类来说都是垃圾而且完全不值钱)。
    而那个地下城里,就是典型。很多东西似乎都是很漂亮而且值钱的东西。
    他马上开始仔细回忆那个不死生物地下城的游戏剧情。其实这个任务说起来真的没有什么游戏剧情,这边就是彻底的莽一波,干掉所有的不死生物。这座地下城有一个大boss,是一个巫妖。这东西对付起来可能比较麻烦,巫妖会和你对话,三个选项有三个不同的结果。而三个结果又很难说清楚好坏……
    “……张成?”耳边里传来嘉的声音。张成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没事,我突然在想……”张成赶紧掩饰。“上古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能有什么样子?”嘉冷冷的说道。“夏以血脉立国,殷以巫觋立国,周以方术立国……”他已经注意到对方心不在焉,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毕竟是庶民,就算对方态度恶劣也是没办法的。这就是身份的差异。
    他忍不住偷眼看了一下张成——对方的年龄比他还略小一点,不懂驾驭战车,其他方面的实力也很菜,就连学识方面也很无知。要说有什么本事,那也就是去驱逐驱逐野狗的程度。但是就这么一个人却是一个士人?这世间何其不公啊!
    那些普遍的说法是这样的——上古时分,人神混杂,天地莽荒,所以一部人是天生贵胄,是神灵和凡人结合的后代,他们继承了神灵高贵血脉,能力大大超越凡人,是天然的统治者。另外一部分人则能力弱小,需要前者的庇护才能生存,理所当然成为被统治者。
    但是嘉不相信这个说法,时代已经变了,他不觉得眼前的张成比自己强多少。
    不知不觉之中,战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张成注意到嘉在四处张望。显然,这里就是目的地了。但是现实中,感觉这里是一片崎岖而荒凉的山地。
    话说在难民营那里感受不到,其实这个世界依然有太多的无人区。别说那些远离人烟的偏远之地,单单是这里,一个战车不过小半天路程就能抵达的区域,照样看起来荒无人烟。人类似乎习惯于占据平原,住在那些拥有合适自然条件,能够进行耕种,至少也能比较容易放牧的地方。类似于这种荒山野岭,基本上都是无人区。
    和地球上那种人烟稠密寸土寸金的都市,那是完全两回事。别说都市了,地球上哪怕是郊区,那也是隔着几步就能看到人居的呀。
    “应该就是这里了……”嘉也在犹豫。毕竟这是神谕指出的事情,虽然其真实性是不容怀疑的,但是将神谕的指示和真实的环境对照起来,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就在那里了!”他朝着远处一指。
    前方有个塌陷下去的土坑。
    当然在荒郊野岭,这种地形很常见,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不过有了神谕的指引,那事情就不同了。两个人离开了战车,来到土坑边缘,观察了一下土坑的情况。这个土坑应该是下方有一个空穴,导致上方的泥土塌陷下去,最终形成了一个缓坡。这个坡并不陡峭,无需任何外力的帮助,一个普通人就能从这里走下去或者走上来。缓坡的尽头则是个并不特别大的入口,里面看不清楚,只有一片黑暗。
    张成稍微下去了一下,确信前方并不是死路,而是一条深深的洞穴。说不清楚洞穴有多深,但是里面有空气流动,而且,从里面吹出来的风中,有着某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成分。莫名的,站在洞口就让人觉得寒意透心。
    他站在洞口,环顾了一下四周。这边周边的情况恶意判断出,这个洞口估计是自然环境变更引起的坍塌,导致地下城的一角暴露出来。也就是说,这里不是正统的出入口。显然正统的出入口是被密封隐藏的。而从这一点来说,倒是和游戏里完全一致。
    游戏里的小地图能看到整个不死生物地下城的整体格局。从小地图就能知道,游戏的“入口”并不是地下城建造者们留好的入口,而是不经意之间产生的缺口。
    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张成定了定神,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上一次对付豺狼人斥候算是一次真正的战斗,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等级太低了。
    他现在略微有些后悔——当然只是略微有点。他也许不应该兼职的。因为兼职的缘故,他现在只有2级死士和2级法师,如果不兼职的话,应该能达到3级,甚至4级了。当然,如果这个真实的世界能如游戏一样,随便完成一个劈柴喂马的任务就能得到经验值,他应该就是6级法师了,就算兼职,他也至少也3、4级了。
    但是反过来说,现在这个兼职之后,他绝不会出现某个怪物突然冒出来,然后运气爆棚挥手一个暴击就把他给秒了,让他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的情况了。考虑到这种情况在游戏里次数委实太多(比方说这个不死生物的地下城就有很多次教训),这个兼职并不算亏。
    张成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装备。这一次出来,他增添了一个新装备,一把弩。这件武器花费了他几乎所有的贝币(主要是豺狼人斥候这边得到的战利品和赏金)。说也奇怪,在这个时代,似乎人们觉得他们无需花钱为自己手下配备装备。黄公明明可以送他一把弩的,但是却半个字都没提。当然黄公也不是全然没有帮助,至少他似乎告诫过难民营的商人们,所以商人都不敢对他胡乱开价。所以张成总算没有沦落到任人宰割的肥羊的地步。
    除了这个之外,还供四五天份的补给品。不过这个实际上是多余的了——因为有了战车。张成原以为自己会花费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在来回的路上,但是有了战车,估计一夜就行了。不过好在哪怕再落后,人们也懂得风干、腌制、熏制之类技巧。食物并不算重。水则更加简单一点,他从后稷大神的牧师那里借来了一个金属小壶,可以每天激活多次“造水术”。
    要特别说明的是,不管那位牧师到底是抱着什么样想法,张成真的是诚心诚意只是借——也就是说,回去就会还给他。
    然后他将长戈放倒,给戈头上面加持了一个“光亮术”。
    如果这个地下城的是地精之类的,他这么做简直就是找死,等于向怪物们大喊“快来注意我,我在这里”。但是张成已经知道这里是不死生物。不死生物是不可能和其他怪物共存的,毕竟哪怕豺狼人,那起码也是活物。而不死生物则是所有生物的敌人——那些低等的不死生物甚至看到活物就会立刻攻击,而不去管活物到底是什么类型——而不死生物可不是通过光线来看的。就算是想看,它们也没有眼睛呀。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看”的能力,而是“感知”到四周的存在。一定要比方的话,他们的感知类似于蛇,通过舌头吸收周围信息素。
    “我在这里等你。”嘉指了指较远处的战车。做出一个自己在这里待命的手势。
    “谢谢了。”张成说道,他不再犹豫,随意的举着长戈就往前走去。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谢谢”之后,嘉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很长的时间,嘉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张成已经进去了,现在他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向自己道谢的贵族,但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说他之前还不能确定的话,看着张成拿着发光的长戈进入地下城之后,他就很清楚对鬼戎的侦察会发生什么事情——事实上,这是一个非常愚蠢,无知才能做出来的举动。因为很多鬼戎确实感受不到光,但是也有很多强大的鬼戎是能够感受到光芒的。这就是为什么强大的鬼戎,特别是其中的王者,方伯之类,几乎都会召唤乌云改变天候——他们讨厌阳光。
    你能毫不费力的推演出后果:张成不管做什么,最终一定会惊动鬼戎。而且一下子就惊动一大堆。到时候除了逃跑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确实,一部分鬼戎速度缓慢,不能和人比。但是也有另外一部分鬼戎其实跑的比人快,而且不止是比人快,它们还根本不会疲劳。
    所以张成会采用什么行动是很明显的——最终他能够原路逃出来,就必须借助战车撤退。
    如果这个时候他发现原本待命的战车不见了的话……
    也就是说,嘉什么都不用做,只用驾驭战车悄悄离开就行。他要在荒郊野外呆几天,差不多等到昆吾大夫和迁他们回来的时候再回去。到时候他就汇报自己在鬼戎聚居之地外门等了多日,不见张成公子归来即可。
    等到有朝一日,迁成为昆吾大夫的时候,他就能成为昆吾大夫的家臣了。也就是说,终于脱离了庶民的身份,成为了士人。这可以说是他一生的追求。
    虽然刚才张成的那句“谢谢”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这个张成并没有歧视他,说实话,这种士人真的太少见了。但是,当你追逐的梦想就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很难因为同情之类的感情而放弃。
    而且,事实上这是他能想到让自己地位上升的唯一办法。除了迁,没人能给他这种机会。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没用。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战车上。站在驾车位置上的时候,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那个土坑。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是希望看到张成跑出来,还是希望看到张成没有跑出来。
    土坑那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嘉用手一抖,四匹战马迈开脚步,战车的车轮开始滚动。“抱歉了,张成公子。”他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
    地下城里,张成将长戈插在地上,决定暂时放弃自己的这件装备。
    在游戏里表现不出来,但是这个通道……这个宽度,根本不合适长戈的使用。长戈换成地球的长度的话,大概有三米长,在这种狭窄的通道里根本没法用,动不动就会碰到天花板和墙壁。而且他忘记了自己披风的问题。这件披风能藏下人体,却藏不下长戈呀。
    是的,黑暗隐身披风,这就是他的王牌。在游戏里,这种隐身能力是连不死生物也无法看破的。也就是说,披着这件披风,可以随意进出这个地下城。当然前提是不能拿着长戈。否则哪怕没有智力的低级不死生物,也会觉得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戈是很奇怪的东西吧。
    说白了就是他犯了错,浪费了一个光亮术。
    幸好也就是一个戏法,无足轻重。张成掏出自己准备的“黑暗视力”卷轴(自从拿到了黑暗隐身披风,他就赶紧给自己弄到了这个卷轴)。撕破卷轴,激活存储上面的魔力,张成立刻就感觉到世界变得黑白了。
    就像是地球上早期的黑白电影一样,世界再也没有色彩,只有灰度的世界。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程度不同的灰度。但是作为失去颜色的补偿,黑暗也变得可见了,能够清晰的辨别这个黑白世界的每一个细节。就连脚边的一块小石头也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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