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说的大概就是苏扬此刻的情况。
    文德殿上,他那一嗓子出去,登时引得朝臣纷纷侧目,就连皇帝都有些意外。
    以前,对于一个太医,那怕是六品的京官一般都不会放在眼里。
    太医一般只有做到葛老那个地步,才有可能引人重视。
    可谁叫苏扬的风头,现在正是一时无两之时呢。
    在这座京城里,达官显贵如今不知道苏扬这一号人物,可真的是少数。
    他现在啊,是妥妥的一号名人。
    “苏卿有何事上奏?”赵煊端坐在龙椅上,身姿笔挺。
    苏扬不疾不徐说道:“臣弹劾刑部尚书梁检、权刑部尚书翁礼、刑部侍郎钱大敨沆瀣一气,内外勾结,贪赃枉法,横狂暴敛,非刑黎庶,目无法纪。此仨人罔顾朝臣之担当,无视朝廷律法,拉帮结派,胡作非为,实乃霍乱社稷之蛀虫,望陛下严惩!”
    众朝臣:……
    苏扬此言既出,满堂俱寂。
    朝臣们的表情可以说是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队列中,刑部两位尚书对视一眼,表情跟吃了飞翔一般。
    昨日间他们还信誓旦旦的说,苏扬这小子绝对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去做这样的事。
    结果,他们昨天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苏扬今日就已经把他们给弹劾了!
    “他不是昨日间才调任刑部赴职吗?”有朝臣低声问道。
    “可不是嘛,也许是在刑部受了什么鸟气,也恶心一下刑部这几位。”
    “这是个勇士!”
    “一口气弹劾刑部两位尚书,一位侍郎,这个公然与整个刑部为敌啊!”
    “别忘了,刑部可还有一位殿下呢!”
    “哟,对,怎么把这回事给忘了。”
    “苏太医是个好太医,可医者不能自医,他这次是真糊涂了啊!”
    ……
    “肃静!”
    元公公吊起了嗓子,一声清喝。
    文德殿上瞬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赵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沉着脸问道:“苏扬,你可有罪证?”
    “若无实际罪证,你此举就是……扰乱朝堂,可明白?”
    罪证?
    一听这话,梁检等人忍不住笑了。
    头一天来刑部,在刑部枯坐了整整一天,他能有什么罪证?!
    不过皇帝对苏扬的袒护之意,摆的已是明明白白的,这让梁检心里有些难受。
    皇帝刚刚那番话,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苏扬是他的人,你们给朕悠着点。
    苏扬傲然抬头,说道:“罪证,臣自然有!”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朗声说道:“回陛下,这是刑部比部司的账目。两本账目所记载的事项大同小异,但诡异的是,一本上面有很多不知名的款项,而在另一本上,这一些款项都有了名目。臣昨夜仔细比对了一下,一本账册上明显不太对的款项,在另外一本上,忽然间变得正经了起来,有了合理合法的名目。”
    “臣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太熟悉。故而,臣今日将这两本账目拿了出来,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参详参详,看看臣理解的是否到位。刑部诸位大人是否联合在一起,贪赃枉法!”
    赵煊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呈上来!”
    而此时,刑部两位尚书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二人对视了一眼,能互相看到对方脸色的发白。
    “账目怎么会落到这小子的手中?”梁检压低声音对翁礼咆哮道。
    翁礼一脸的懊恼之色,同样低声说道:“昨日他在比部司呆了足足一天,肯定他顺手给拿走的。我等完全可以反咬他一口,以盗窃之名。”
    “你个蠢货!”梁检差点气歪了鼻子,“他是权刑部侍郎,职司与刑部侍郎等同,你反咬个屁!”
    他都想不明白翁礼到底是怎么说出这句话来的。
    人家现在是刑部的官,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刑部侍郎,查阅刑部账目更是职责所在。
    还以盗窃之罪状告,玛德,怕是疯了吧!
    翁礼轻嘶一声,“下官被吓糊涂了。但大人也不必忧心,我等只需一口咬定那是为了誊抄,苏扬就算再如何攀咬,也无济于事。”
    梁检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翁礼这个主意出的,倒是不赖。
    本就是为了誊抄,有何错之有?
    赵煊把账目看的很仔细,每一笔数字都在仔细的比对。
    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一刻多钟。
    朝堂上,大臣们屏气凝神,腿肚子都快站抽筋了。
    啪!
    一声闷响。
    皇帝将账册扔到了一旁,沉着脸问道:“粱大人、翁大人,给朕解释一下吧!”
    赵煊有个被朝臣们死死拿捏的毛病。
    他心情好的时候,朝臣都是卿家。
    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是生硬的某某大人。
    当他喊梁大人,翁大人的时候,就已经证明皇帝此刻很生气,弄不好要掉脑袋。
    “陛下,也许是苏大人真不太熟悉刑部的差事,故而才会用这样两本账目来弹劾臣等。”梁检出班说道,“一本账目所记载的事项比较粗糙,只是草稿。而另外一本则是誊抄的详细账目,自然上面有些不一样之处。”
    皇帝嗤笑一声,“梁大人这番解释倒是很合理。既然如此,梁大人不妨再为朕解释一下,去年各地上报的灾情并不多,水灾更是只有寥寥两起。为何刑部司门司用在桥梁修复上的款项足有百二十万两之巨!”
    梁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陛下,臣忝为刑部尚书,自知愚钝,便只能多做多看。道路钱粮事关百姓、社稷大计,臣不敢马虎,便只能防患于未然的。故而,花的确实是稍微多了一些,臣知罪!”
    赵煊笑的神情阴冷,“认罪倒是挺积极。朕自继位以来,看见了数位刑部尚书治理刑部的手段,你梁检梁大人是最会的。远的且不说,就以这几年为例吧。”
    “白大人为刑部尚书时,用于道路桥梁修建耗银四十七万两,不足你的五成。你应该也清楚,他贪墨足足四十万两。”
    “胡大人为刑部尚书时,耗银多少来着,朕有些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太少了吧。但朕记得很清楚,哪一年,天下处处水患。”
    “朕想问问梁大人,你是把天下所有的桥梁全部都翻新了一遍吗?百二十万两,你可是真敢啊!”
    梁检瞬间慌了。
    他缓缓屈下双膝,哀声喊道:“陛下明鉴啊,臣真的没有行贪赃枉法之事。”
    “那要不要朕派个钦差亲自下各地去看看,看看朕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你到底花在了什么地方?”赵煊冷哼,抓起案上的账目,直接砸到了梁检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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