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丼一步三摇,有板有眼地缓缓走出了皇宫,然后就在宫门口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他现在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的人!
    梅花内卫中有一正一副一巡查。
    正使“长生公主,战地红颜”战红颜远在天边,一直都是一位甩手掌柜。
    而那个巡查使邹是道,便是眼前这个外表看起来风轻云淡,风度翩翩的,却又专门和他作对的人!
    “头头是道”邹是道。
    这人仿佛天生就是他的对头。
    官职如此,长相如此,性格如此,行事如此,就连外号都是如此!
    “井井有条”对上“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对联呢!
    可是井丼绝不会这么想。
    因为他心中知道邹是道的可怕!
    如果邹是道是对联,只怕天下哪一户人家都没有胆量把它贴在大门之上!
    他们相识数年,邹是道开始还是他的上司。
    却始终彬彬有礼。
    嗯,他似乎对谁都是彬彬有礼。
    一年前他后来居上,他依旧还是彬彬有礼。
    一直都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貌似一个绝佳搭档。
    大智若愚。
    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心中沾沾自喜。
    一个不争不抢,彬彬有礼的副手,总比身边有一个不服管教的刺头要强上很多。
    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
    一年前金丹杀手被小蔡真人劫杀一事,他怀疑就是邹是道泄露的风声!
    不!绝不是怀疑,他完全可以肯定,一定就是邹是道!
    因为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他前后策划,而邹是道表示完全同意,就是如此简单!
    自然,虞红裙也知道,但是她会说出去吗?
    自然,那个金丹杀手也知道,难道他会嫌命长了,主动去找那个小蔡真人聊天?
    真是岂有此理!
    井丼不由得怒视邹是道。
    你看他脸上那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背地里竟然是那般的胆大包天,甚至是丧心病狂!
    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他!他!他!竟然也敢泄露出去!
    很明显,邹是道已经不是在挑战他的智商,而是在赤裸裸地蔑视他!
    他!他!他!竟然把自己当做一个三岁小儿来戏耍!
    三!岁!小!儿!
    这一年来,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来,井丼便会被气得七窍生烟,抓心挠肝!
    真是岂有此理!
    可偏偏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他没有证据。
    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井丼不由得长叹一声。
    只要没有证据,他就永远也动不了邹是道!
    因为他如果没有证据就拿邹是道开刀,那么下一个被开刀的就是他了!
    虞红裙的刀!
    虞红裙是绝对不会允许梅花内卫的大权尽数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的。
    除了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偏偏从小就喜欢行军打仗,上阵厮杀!
    “长生公主,战地红颜”战红颜!
    得到的人不想要,想要的人却又偏偏得不到!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不是没告过邹是道的黑状,事实上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在虞红裙的面前狠狠告上一状!
    可是虞红裙却始终无动于衷……嗯,除了一双眼睛似乎变得迷离了一些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原来这个表面风轻云淡的家伙,背地里竟然如此的难缠!
    他……肯定也在虞红裙的面前告自己的黑状了!
    他……又会在虞红裙的面前,告自己的什么黑状呢?!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井丼瞬间就是一身冷汗。
    当初那个人给他的命令,就是千方百计挑起人族间的矛盾。
    那个人,就是魔族八大魔王中的摩智。
    一年前,他明面是刺杀月明楼,而最终目标无非是想要挑起虞红裙,司徒以及害人果之间的矛盾!
    可是却被眼前这个邹是道化于无形!
    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要先抓到他的把柄!先下手为强,把这个祸害尽早除掉!
    他不是没有去找过证据。
    事实上,他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在找!费尽辛苦,挖空心思地找!
    邹是道并没有住在富丽堂皇的邹府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避嫌的缘故,他一开始就在衙门旁边买了一户院落。
    身边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仆人,每天的任务就是一清早打开府门,清扫一些卫生,采买一些物品而已,毫无疑点。
    他手下的鹰犬曾经无数次暗中检查过那些被采买的物品,毫无破绽。
    他没了主意,只好亲自上阵,故意接近邹是道,每天几乎都是形影不离,甚至昼食和晚餐都和他一起吃。
    反正他是绝对不能成家的,而邹是道的妻子一直远在江南。
    既然大家现在都是单身一人,正好有了接近的借口。
    之前邹是道一直光顾的,衙门边上的一家菜馆从此就成了他们两个每日里的聚餐之所。
    嗯,这样也好,目标固定,省得他四处乱走吃东西,事后调查起来还麻烦!
    邹是道财大气粗,自然每次都会抢先会账。
    他也不抢,就总是冷眼旁观:哼!不怕你送出去东西,怕得就是你不送出东西!
    邹是道很大方,每次会账都是将整整一锭银子轻轻松松地扔给店小二,然后说一声“不用找了。”
    装潇洒!穷大方!你们这些生在中原豪门世家的公子哥,又哪里知道妖魔之地的恶劣与艰苦!
    每次听到邹是道风轻云淡地说出“不用找了”那四个字的时候,他心中都会很不屑地骂上一句。
    可是没有任何异常呀!
    真是岂有此理!
    但是他仍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送出去的银子,里面也有可能有什么门道呢!
    和邹是道一起酒足饭饱地离开之后,他曾经数十次装作腹中绞痛马上独自折返回来,亲自从掌柜的柜子里偷走了那块银子!
    嗯,即便他身为梅花内卫副使,也绝不能硬抢!万一那个掌柜是邹是道的接头下线,要是去明着抢,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以后还怎么抓他!
    然后他就把自己关进一间黑屋子里,用牙齿咬,用手指捏,用尽各种办法,终于把那锭银子一点一点地掰开捏碎!最后甚至是捏成了一地粉末,里面却是什么都没有!
    隔三差五的就偷一次,前后一共偷过几十次,可是银锭里面始终什么都没有!累得他牙齿都掉了几颗,十根手指也磨成了大力金刚指!
    更是把那个以前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掌柜都偷成了一张苦瓜脸。
    真是岂有此理!
    他这般煞费苦心,是因为他必须要在那件事之前,把邹是道一巴掌打到阴曹地府里去。
    那件已经在他心中打算了很久很久的事情。
    而那件事!绝对不能让邹是道再次走漏了消息!
    一年前只是死了一个金丹……而自己心中已经打算了很久的那件事……如果再被他泄露了出去,死的可能是十个,甚至是几十个金丹!那可都是虞红裙与烟雨楼苦心培育了八年的少年高手!
    如果那件事他办砸了的话……
    他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邹是道可以给他陪葬,但是他绝不可以给邹是道陪葬!
    因为他还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想到这里,井丼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将刚才与虞红裙计较之事都和邹是道说了。
    反正也瞒不住。
    然后便目光如炬地紧紧盯着邹是道看。
    可是他除了不住点头,连声附和之外,脸上更是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真是岂有此理!
    他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不是又在存心气我!
    真是岂有此理!
    无奈之下,井丼只好另寻他路。
    一年之前,他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呢?又是传给了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他自然也曾直接放弃掉那个几乎永远都想不出来的情报传递方法,而开始逆推。
    而且已经逆推过了无数次!
    谁最关心月家人的安全呢?
    而且这个人和邹是道以前就有关系?
    以至于让邹是道甘愿冒如此的风险,也要把金丹杀手要加害月明楼的消息传了出去!
    好像太傅八年前对月三发下过誓言……
    每次一想到那个神鬼莫测的太傅,井丼都会在心里打一个哆嗦。
    如果真是太傅,那可糟了……他之前的副使付公公便是深知其中厉害,一直都是磨磨蹭蹭,阳奉阴违。
    那可是“不服练练”付练练!
    可是他……没办法……
    如果他不卖力卖命,虞红裙如何能像登天梯般的把他一手提拔起来!
    有所得,必有所失。
    他认了。
    因为那个人当初给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出人头地,身居要职。
    只有身居要职以后,他才会变得有价值。
    所以搞得他现在就像是魔族照镜子,里面都不是人!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也不对呀!太傅那般孤傲的性格,怎么会和一个密探头子头头是道扯上了关系?
    就像太傅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正眼都不瞧上一眼的!
    再说了,如果太傅知道了他背后下黑手,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心里甚至早已经做好了被虞红裙丢车保帅的准备。
    可是这一年下来,太傅始终没有动静。
    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太傅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毕竟那个金丹杀手最后是被小蔡真人一剑斩了的……太傅的侄女司徒红花七年之前就拜在悬空阁晚雪真人门下,这样算来,也算得上是小蔡真人的师妹了……
    越想越乱!
    真是岂有此理!
    哎!算了,和太傅相比,自己的智商似乎还是有些差距……那就先把太傅放到一边,再想想,还有谁呢?
    小国师?八年前就远远躲到北方雪山去了,曾经的国师府,现在的小国师府里,恐怕野草都有半人高了……
    还有谁呢?
    又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就把邹是道给收买了呢!
    而且还把他收买得如此死心塌地,为了那个人他竟然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邹是道不贪财,他家很有钱……也不好色,他夫人本身就是一头河东狮……即使远在江南,他也一直守身如玉……
    几乎毫无破绽!
    真是让人想破了脑袋!
    真是岂有此理!
    井丼百思不得其解之中,又轻轻瞄了一眼身边的邹是道。
    依旧是那般的风轻云淡!
    真是让他恨得牙根儿都痒痒的!
    这个人!
    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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