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坛拜将,是提升士气的古老法则之一。
    如汉高祖用韩信,孙权用陆逊,皆是此法。
    “半个多月以来,我知道军中将士很辛苦。”
    韦青说淡淡说道。
    他一开口,帐中立刻鸦雀无声。
    “但是,诸位要拜将封侯,就必须把牙关咬一咬,敲掉宇文化及这头恶狼的牙齿,吃下江都城这块肥肉。
    现在,我告诉你们!”
    彭双刀挺直脊背,瞪眼扫视诸位将军,静听任命。
    宋智、宋师道叔侄仁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韦青大声道:“天下的大势,你们都还不知道。”
    他指向站在账外刚到的侯希白,道:“这位侯先生,各位想必还陌生的很。”
    侯希白走进中军大帐,先向韦青行礼,在见过吴军大为将领,自我介绍道:
    “在下侯希白,主掌各地情报。”
    韦青道:“你讲一讲各地军情。”
    侯希白道:“远者,敌人有三。
    关中李阀入住长安,称号唐王,窥伺蜀中。
    河北窦建德,建国为夏,是为夏王,即将统一北地。
    瓦岗李密,率领百万大军围攻雒阳,自称魏公。他们都是咱们将来的大敌!
    近者,敌人也有三个。
    海沙帮聚集战船两百,准备前来支援宇文化及。
    东海的李子通也在积极整兵备战,企图南下袭击我家。
    当面之敌,则是宇文化及。”
    大帐中众人开始议论,韦青挥手止住。
    随后淡淡的说:“时不我待。咱们岂能落后?
    从此刻起,彭双刀统帅各营步军攻打江都城,我与宋将军坐镇水师,阻断海沙帮的援兵。步军各部,若有不听号令者,攻城懈怠者,斩立决!”
    随后,宋师道将帅印交给彭双刀。
    彭双刀接过帅印,躬身行礼:“末将遵命!”
    帐下诸将听到此话,知道血战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他们见过彭双刀的作战风格,所部突击,勇字当头!
    勇往直前,有敌无我!
    那是用鲜血献祭,换取战斗胜利。
    ………………
    天空中下起了小雪。
    宋师道站在甲板上,任由雪花飘落。
    他固然不喜欢征战,但被一个泥腿子夺了军权,心中还是有几分郁闷的。
    远远的看了一个时辰,宋智从岸上登船,叹气道:“好惨烈的攻城战。”
    宋家的一个族兵,宋十九偷看了一眼少族长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嘀咕出来:“那泥腿子懂什么兵法,打仗只知道堆积人命,成不了大气候。”
    宋家是豪门贵族,连带族中武士,也看不起出身低贱的彭双刀。
    宋智已经过了为意气争吵的年纪,更兼在战场血里火里走过几个来回,不像普通人那么幼稚,呵斥道:“放肆,能打硬仗的人,是有大本事的。。”
    宋十九不服气道:“少族长只是心地仁慈,不愿意虚耗人命罢了。”
    宋师道摇头,接话道:“十九,你错了,我是真做不到。”
    他侧耳倾听几里外的喊杀声,负手说:“彭将军自幼从军,见过无数死人。到现在,还能活下来,并且每战必先,拿命来拼,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能在战场上沉勇有智,今之吴汉也。”
    这是很高的赞誉。
    吴汉乃是云台二十八将中排名第二的东汉名将,作战以勇武著称。
    宋十九道:“那,那姓彭的能攻下江都城吗?”
    宋师道这次没有一丝怀疑,干脆的答复:“肯定能。”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宇文化及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遇上更凶悍的彭双刀,必定会败下阵来。
    宋智忽然示意宋十九退开,道:“咱们得早做准备了。”
    宋师道疑惑,道:‘叔父此话何意?’
    宋智道:“你给玉致写一封信,让她前来营中侍候。早日诞下嫡子,咱们宋家将来才能占据先手。
    宋家的人做不了皇帝,但留着宋家血脉的后人,却可以当皇帝。”
    宋师道迟疑道:“玉致性子高傲,只怕她不会答应。叔父,有必要谋划这么多吗?”
    宋智怒道:“迂腐!咱们宋家八千子弟兵,浴血城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将来的荣华富贵。
    你信中写的措辞严厉一些,告诉玉致,早点生儿育女才是正事!”
    宋师道无奈应承下来,道:“我这就去写信。”
    …………
    彭双刀担任步军大帅中,整个战局更加惨烈。
    非但江都城下厮杀不止,而且还派出了一支人马,由王雄诞、左难当率领,北上攻打李子通,要求对方七日内取李子通首级,献到城下,否则二将斩首问罪。
    他军令严酷,将十二万大军催的团团转。
    韦青非但赞同,还把龙虎太平剑,借给彭双刀号令三军,但有不服从命令者,可就地处决!
    军令如山,怠慢者死!
    十二万吴军,如同十二万把出鞘的利剑,轰隆隆劈向江都城。
    彭双刀接手大军,攻城第一日,战死五千余人,超过宋师道统兵时一半的损失。
    …………
    风雪交加。
    五牙大舰的指挥战舰上,灯火通明。
    韦青与宋师道一起喝酒闲谈。
    “大舅哥以后还准备领兵不?”
    宋师道沉思片刻,苦笑道:“经历一遭,我才发现自己有许多事情做不到,更不是统兵打仗的材料。”
    “人各有所长,我看你可以做一个地方刺史。”
    韦青笑呵呵的指着自己,“你可能不知道,我最擅长的本事,不是打仗,而是观察人心。
    谁表面忠勇,内心胆怯。
    谁表面奸猾,内心忠勇,咱一看便知。”
    实际上,有帝王系统傍身,很容易察知身边之人,谁有二心。
    于是,便装了个大大的逼格。
    “丞相大才,此乃天授也!”宋师道由衷的赞叹,“留后见高祖,大概就是丞相这种状态。”
    韦青笑道:“谬赞了,谬赞了。”
    端起酒碗,喝了两口。
    随后又问道:“
    你数月前从雒阳归来,可有听说传国玉玺的消息?”
    “据说被慈航静斋放在了雒阳静念禅院,由了空大师保管。”
    宋师道答道。
    “那群尼姑准备将传国玉玺,交给谁?”
    韦青又问。
    “据说明年中秋,要在雒阳挑选明君,送奉传国玉玺。”
    宋师道仁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来。
    韦青笑着道:“好个代天选君!
    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有朝一日,我若兵临雒阳,那群和尚、尼姑肯定会说我是明君。”
    “丞相高见。”
    宋师道松了口气,原来这个妹夫什么都明白。
    忽然,数里外传了急速的号角声,乃是是江都城的官兵乘天黑出来偷袭。
    人仰马嘶声,在夜晚的风雪中听上去那么不真实,宋师道不由得看向帐外。
    韦青自顾喝酒,淡然道:“不用担心,如果彭双刀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他做什么大帅!。”
    宋师道哂笑,自己看似风度翩翩,真要遇到事情时远不如妹夫。
    忽然,远处十几艘战船驶来,传令兵来报,说是二夫人宋玉致前来犒军。
    宋师道站起身来,朝坐着的韦青恭敬的行了个礼,“小妹来了,我就不再打扰。”
    随后便悄然离开,留下足够的空间。
    不一会儿,宋玉致裹着貂裘到来,随行的还有两个侍从太监,提着美酒佳肴。
    “见过夫君。”
    “你啊,来了就陪我饮酒吧。”韦青也不推辞,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美人服侍。
    宋玉致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乖乖上前,亲自侍奉男人。
    一切为了家族……
    韦青很快将身边的丽人,摆出十八般姿势,肆意爱怜。
    宋玉致被点燃了激情,好像回到了还未嫁人的时候,独自驾船游湖的日子,船至湖心时风雨大作。
    她无法抗拒风流,只好躺在船舱里,听天由命。
    汹涌的浪涛使脆弱的小船剧烈地颠簸着,狂风加着暴雨一阵阵掠过湖面,像无数条鞭子抽打着乌篷船,船体颠簸着倾斜着时而窜起飞到浪尖上,时而重重地摔进峰谷底,强烈的昏眩中夹杂着将要解脱束缚的快感。
    许久,暴风雨掠过湖面,卷向黑沉沉的远方,刚才还喧嚣的湖面恢复了平静,乌篷船静静地随波逐流,船体在轻轻摇晃。
    此乐何极?
    宋玉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带着与风浪搏击,九死一生归来的满足……
    船舱中,灯火渐渐暗淡下去,只余下大战后的狼藉。
    数里外的战场厮杀彻夜不停,传到码头上时,已经变得低不可闻。
    战马的嘶鸣声逐渐远去,新的一天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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