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门口,蔡桂英惊讶的看着三个人,目光又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丈夫,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正在屋后劈柴的天河听到动静,满头大汗的跑出来,看着众人.
    蔡氏一把扯过天树,将他拖到家中,轻声说道:“你发什么疯?这官府想来都是欺压百姓的,你拿他一分,他要拿回十分,你今天拿回这么多东西,他可是会扒你的皮拆你的骨,要你的命吗?”
    天河则拉着天辰到一旁询问,天辰支吾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天河叹了口气,白了弟弟一眼,走到门边,静静的听着.
    两个士兵也不等天树等人请,自顾自的放下两袋东西,其中一位更是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放在袋子上面.
    “二十斤面粉,二十斤大米,一贯百文铜钱,请清点一下.”
    蔡桂英上前一步,冷声说道:”这些东西我们不要了,你们拿回去吧.”
    天树拉了一下蔡氏,被其身子一扭的扯开,挡在他和官兵中间.
    “这可不行,这位天树大哥已经签字画押了,白纸黑字.如果这时反悔,官府可是会派人前来强抓的,到那时可不是去工作,反而可能是去当敢死队,最轻的也要吃一辈子牢饭.”一名年轻一些的士兵出口解释道.
    “让他来抓好了,你们前脚离开,我们后脚就走,天涯海角,去哪抓啊?”蔡桂英笑道.
    “县令大人会发布通缉令,到那时整个大楚都会贴满天树大哥的通缉头像,到那时你们除了永远进入深山老林不出来,不然就等着吃牢饭吧.”年轻士兵冷笑一声的说道.
    “你敢!你当我们这些山里人是你们城里的软骨头吗?”蔡桂英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喝道.
    另外一位有些年长的士兵见势不妙,当即走上前来,打圆场的说着什么,而蔡氏也被天树一把扯了回来.
    “这位夫人,我这个小兄弟说的不错,既然已经签字画押,那只能服从官府,强行冲撞,那只会自己吃苦头.不过幸好你丈夫签署的只是一份五年合约,时间一到自然会让他安全返乡.”
    这位士兵显然要圆滑一些,几句话一说,蔡氏心中也是一软.
    “只是这样吗?”蔡桂英有些不信.
    “白纸黑字,现在还在我家大人身上,夫人不信自然可以去观看一下.”年长些的士兵侧过身去.
    “好,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我就让天树去,如果有半句假话,那我宁愿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们这些人全都留在这.”蔡桂英大袖一甩,径直出门朝晒谷场而去.
    天辰三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竟然参加征丁,那就是说,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他们了!三人都是大惊失色,紧跟蔡桂英等人来到晒谷场.
    官爷见到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直言不讳的向自己要合同,心中暴怒,但一想到这是在对方村里,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慢吞吞的拿出其中一份交给蔡桂英.蔡桂英拿着契约走到村中的一位长者面前,让他看看里面的内容.
    这位长者是村里识字最多的人,但是对纸张上面古文描述,全是一头雾水,碍着老脸却又不敢承认自己看不懂,这有损他的威望.只得强行的看了几眼,在字里行间确实看到了五年等几个字样,这才冲着蔡桂英点点头,将信还给对方.
    官爷一见契约完好无损,心底乐开了花,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当即将契约折叠好,放入怀中.
    于是村中又有两个男人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参加征丁,他们的情况大多和天树一样,已是山穷水尽,再不吃上几口,全家都要饿死了.
    傍晚,蔡桂英带着三个孩子和天树好好道别,蔡桂英泪流满面,声音呜咽,喉咙动了几次,还是说不出话来.三个孩子都很舍不得,天辰天雪更是紧紧抓着天树的手,不停地摇摆.
    “爹,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以后会听话的,绝不惹事打架.”
    天辰早就从天河口中得知,征丁是怎么一回事,当得知父亲要离开他们的时候,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辰,也不禁脸色一白,全身瘫软.
    “嗯,辰儿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以后要多多为你娘分担家务,多多维护妹妹.”
    “爹,这些我都会做的,你别走好不好?”天辰两眼泪汪汪,合着鼻涕一起流下.
    “爹,你真的不要雪儿了吗?”天雪双眼通红,也是难舍难分.
    “雪儿放心,爹还会回来的,这只是出去赚钱去,等赚到了钱就给你买新衣服.辰儿,爹刚夸你长大了,你怎么又哭了?你要多向天河学习,要有担当,不要嘴上说说,结果什么都不做.”
    天树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天河,天河身子一颤,上前一步,目中闪着坚定.
    “爹,你放心,我会多做家务,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还有娘.”
    “你们真是我天树的好孩子!”
    天树一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落泪,泪水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这一狠心,转身离去,默默的落下了清澈的泪水.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一晃三年过去了.
    这期间整个晋州依旧干旱炎热,少有雨下,原本的良田全部干裂,作物无法生长.这种情况也不止是晋州,附近几个大州也是一个样子.这些州郡的人耐不住饥荒,开始大规模的迁徙,或往东,或往北,还有极少的往西度过洛水,前往关中,一场持续三年的大逃荒,正在剧烈的上演着.身处晋州南部的钟山村也是如此.
    早在两年前,村民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迁徙,直到昨天,最后一家村民也在老人去世,安葬完长辈后,出去逃难了.现在整个钟山村只剩天,张两家还在苦苦坚守.
    天家留下是蔡桂英为了五年之约,想要等待丈夫回来,然后一家人逃难.毕竟这一逃出去,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天树如果契约到期回村见不到妻儿,天地茫茫,又何处寻觅?
    张家则是因为有个年迈的老父亲,若是带着老人外出逃荒,奔走万里,恐怕没到安身之地,老人就会被活活累死在路上了.张豹是位孝子,他心中不忍年迈的父亲,晚年还要经受这样的痛苦,这才一直苦苦支撑至今.
    这一日,张二叔和往常一样,带着张大牛和天河出去找吃的.这两小子年纪相若,正处于身体极速发育期,个子挺高,外加经受磨难,少小持家,心理也比寻常孩子成熟许多.
    因为森林枯萎的缘故,三年前附近已经没有什么野兽了,所以他才敢一个人带孩子出去.小孩子没什么本事,但生性好动,叫他们寻找一些树皮杂草,或者蚯蚓老鼠等等带回来,也是能够缓解一下燃眉之急的.
    人饿到了极致,万物皆可为食.
    村中只剩蔡氏和张二婶江氏,以及天辰天雪和张家的小孙女张花花.
    虽然近些年少吃俭用,所有人都饿的面黄肌瘦,不过三个小家伙也长大不少,都能分担一些家务了.
    此刻天辰天雪就在搭伙干活.天辰正挥动天树留下来的那把精钢大刀,在无人居住的屋内,将一些桌椅板凳劈开,天雪则将这些木板抱回去,让蔡桂英当柴烧.张花花则在家里替母亲照顾张大爷,多少也能让江云腾出一些手脚做事.
    忽然,村外来了一批土装强盗,进入村中他们就挨家挨户的翻找打砸,声势颇大.
    这些人原先就是附近城镇的地痞无赖,借着大家出去逃难,从无人的住处加偷走了不少好东西.但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这几年就连城镇也被他们掘地三尺,没什么东西可挖的.
    之后一段时间,地皮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没想到却好运连连,连续发现了几座无人小村,从中获得一些余粮和宝贝,这才让他们确定了新的目标.今天他们也不知怎么的特别想吃野味,换换口味,这才一路向南而行.
    晋州南部大多是荒山森林,那里大多无人居住,更别说开荒利用了,钟山村就是处于这些原始森林的最外围.
    村子四面的植被大多枯死,原先用来遮掩的树木荆棘早已消失,小村庄自然而然的暴露了出来.
    天辰的行径自然惊动了这些外来者,几位歹人一合计,当即捏手捏脚的走到天辰那里.天辰一个不留心,居然被他们偷袭个正着.
    天辰被控制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声音惊恐万分,一下惊动了蔡氏江氏二人.两位女人快步出了屋门二人一合计,决定一起去查探了.
    江云转身回去拿弓,蔡氏心系天辰,也就没等,独自一人往天辰那里跑去.
    蔡氏走出没多远,一个打扮邋遢,全身酸臭的男人就从有些破败的房屋里冲出来,灰头土脸,嘴里骂骂咧咧着那些难听的话.
    “晦气,这到底是谁的家,臭死了人,摸了半天,全是他妈的沾了屎的破布,真恶心.”
    这个男人进去的是村中黄大爷的家.黄大爷在天树离开村子不久就突然中风,半身瘫痪在床,在村民好心照顾之下,这才在一年后离世了.但是村民也都有家事,无法时时刻刻的照顾,有些时候黄大爷憋不住,拉出来的屎尿就自己收拾.他是村中长者,极好面子,这些用布裹着的肥料就直接扔在了床底,也不告诉别人,想来这个男人一定是碰到了这些玩意.
    二人一见面均是愣住了,蔡桂英警惕的看着对面之人.
    “你是谁?我孩子呢?”
    “哈,居然还有女人!啧啧,虽然瘦了点,但是长的蛮好看的.”邋遢的男人惊讶过后,将蔡桂英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反复打量,称奇的说道.
    邋遢男人长的尖酸刻薄,加上好吃懒做,至今没能娶上媳妇,这一见到落单的女人,全身顿时是热血沸腾,好想尝尝这传说中的温柔乡.邪念一起就难以压下,只见他一脸淫笑,朝蔡桂英猛地扑去,蔡桂英一闪,巧妙躲过,随后反手一拳,直接揍在了邋遢男子面门,打的他口鼻溢血,惨不忍睹.
    邋遢男子当即收起了轻视之心,不在随意扑上,只见他大声朝天大喊,通知同伴.
    “吕大哥,赵大哥,还有小四你们都快来啊,这儿有个女人,长得不赖啊.”
    “啊,有女人,太好了,我已经两年都没碰过女人了.”
    “在哪?在哪?”
    “唉,别让她跑了,兄弟们这就过来.”
    “你们慢点,算我一个!“
    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男人的声音,蔡桂英一听还有这么多人,不由得脸色一变,心中大急,更加担心天辰的安慰,但也知道自己势单力孤,绝非这么多人的对手,若是被抓住,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的羞辱,当即不管不顾,直往张家跑去.
    邋遢男人又怎会让她得逞,他几步迈出就挡在蔡桂英的逃脱方向,一脸淫笑的盯着她,那神情,仿佛已经开始遐想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蔡桂英恶厌的看了邋遢男子,当即挥拳攻去,但邋遢男子身手倒也敏捷,几次下来蔡桂英竟然未能建功,反倒是消耗了不少体力,气喘吁吁的.
    这也难怪,这些年家中没有多少余粮,唯一剩下的两斤稻米,还是天树那时得来的,是留着开春做种子的.平常时候吃的基本都是野菜野草树皮之类的,哪有什么营养.张家也是如此,原本健壮的江云也变得清瘦很多.
    “嘿嘿,小美人,来啊,只要你能打倒我,大爷就放你过去.”邋遢男人见到蔡桂英体力不支,心中大喜,站在前面挑衅道.
    蔡桂英心中大怒,挥拳再攻,这时一旁的房屋过道中冲出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一把抓住蔡桂英的双手,将她扭翻在地.
    壮汉一手紧紧抓着蔡桂英的双手,一脚踩在她腹部,看着地上不停挣扎的女人,心底顿时涌起征服的欲望,露出邪恶的笑容说道:”呵,这娘们长得挺秀气的,狗三,这次你没看走眼啊.这小子给我看住,晚上开荤!”
    “呜呜呜呜!”
    一段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蔡桂英听着耳熟,循声望去.
    “放开我的孩子,救命啊......”蔡桂英一见壮汉腋下还夹着不停挣扎的天辰,本能的大喊一声,但很快就被壮汉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大哥,还是你身手好,一举就将这娘们拿下了.”邋遢男人见自己这边有人降住这个危险的女人,心中一松,两步上前,称赞对方一声.
    “我们几个人啊,也就数你马匹拍的溜,还站着干什么,我这包里有绳子快来将这娘们绑上,我们好快活快活.”
    这位赵姓壮汉白了邋遢男人一眼,明知对方在吹捧自己,但心底还是美滋滋的,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随后手臂一动,将天辰重重的摔在地上,天辰被甩的眼冒金星,全身酸痛.天辰手脚被缚,嘴巴塞着异物,动弹不得,只得瞪大眼睛,发出急切的”呜呜”之声,两只手腕不停的在布带上转动,已经磨出血痕.
    邋遢男子看了一眼天辰,随意应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他走到赵姓壮汉身边,从其口袋中掏出两节麻绳,将蔡桂英的手脚全都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又从蔡桂英身上撤下腰带塞在她的嘴里.
    二人一阵淫笑,就想拔开蔡氏的衣裳.这时蔡桂英的身子猛地一阵挺屈,将腰带吐出,并飞快的咬住了赵姓壮汉的右手.赵姓壮汉吃痛之下,左手连忙挥拳打去.
    一下,两下,三下......
    蔡桂英被打的满头是血,脑颅昏沉但嘴角牙齿丝毫不放,死死的咬住不放.赵姓壮汉恼怒之下,憋着一股气,左手狠狠的朝蔡桂英的脑袋上砸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赵姓壮汉只觉右手手指一阵巨痛,随后就惊讶的发现,因为双方用力过猛,四根手指竟然被蔡氏咬的齐根而断,鲜血淋漓.而蔡桂英受到重击,一下扯断了壮汉额手指,头颅失去制衡,重重的砸在地上,头颅一阵胀痛发晕,随后两眼无神,嘴巴微张,里面还露出壮汉的手指头.
    鲜血从蔡氏的脑门“咕咚咕咚“的流淌出来,很快口鼻溢血,蔡桂英感到力量正在快速流失,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并且渐渐的麻木开来,变得越来越冰冷.她双目含泪,看着黄沙漫天,烈日当空,然后拼尽全力的扭过脖子,盯着不远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天辰,瞪大了眼睛,含恨而终.
    蔡氏之死天辰亲眼目睹,只见他双目泛红,两只眼眶急的流泪,身子不停的翻动,再也不管手腕的剧痛,憋着一口气,竟硬生生的撑破了布带束缚,随手见其地上的石块,往赵姓壮汉扑来.赵姓汉子正懊恼手指被咬,一时失察,竟被天辰扑到了脸上.
    天辰操起石头朝赵姓大汉的脑袋就是一通乱砸,并且下下砸在大汉的眼眶之上,大汉鲜血四溅,嘶声惨叫,痛得满地打滚,只见其两只眼眶不停的冒出鲜血,眼睛显然是没得救了.
    大汉两手抓来,想将天辰从身上甩开,天辰的双脚则死死的夹住大汉的脖子,稳稳的贴在大汉的身上.同时天辰手中石头碎裂开来,天辰抓着一些碎石,冲着大汉的眼眶拼命的挤压而去.
    双目剧痛难忍,大汉再也不管不顾,双手齐动朝天辰砸去.天辰依旧不为所动,死死的压着石块.很快石块就破掉一角,整个的掉入头颅之中,赵姓大汉只是滚动几下,就全身抽搐,生死不知了.
    因为赵姓汉子全程滚动个不停,加上时间太短,天辰出手凶残等等原因,邋遢男子一时也帮不上忙,眼睁睁的看着赵姓大汉被一名小孩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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