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敏被杨过看得低下了头,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由于不自在。
    他犀利的眼神,就仿佛能够穿透自己的灵魂一般,在那眼神之下,仿佛一切的遮挡都被去除了,一切的秘密都暴露无遗。
    “喂喂喂!那老小子!”白世镜指着杨过道,“你盯着马夫人看做什么?你是在侮辱已逝的马帮主!”
    杨过咧嘴一笑,并未理会白世镜,而是冲着康敏大喝道:
    “马夫人,康敏,我叫你一声‘荡妇’,你可敢答应!”
    此话一出,全场寂然。
    除去萧峰、白世镜心中有数外,其余众人皆是满目惊愕。
    这,这人疯了?为何会咬着一个遗孀不放,竟如此羞辱于她?
    世人皆知,这马夫人乃是冰清玉洁,犹如八月的菊花。可这老小子竟然口口声声将她唤作“荡妇”?
    康敏脸色先是一变,接着便以手掩面,呜咽道:
    “呜呜呜......马帮主,你为奸人所害,走得凄惶仓促,尸骨未寒......妾身未能替你报仇雪恨,岂知仇家竟然如此折辱妾身......马帮主,你若是泉下有知,还望显灵,严惩这出言不逊的狂徒吧!”
    她瞬间变脸,说的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周围众人皆是生出我见犹怜的心态。
    徐长老身为此时丐帮的话事人,必须站出来了。
    他指着杨过道:“你这老小子,当真是不把我丐帮放在眼里!”
    “你如此羞辱马帮主遗孀,就是在羞辱我们整个丐帮!丐帮十余万弟兄都不会放过你的!”
    丐帮之中,武功高的也未必高的过杨过,但他们胜在人多啊!大家一起群起攻之,拿人堆也能堆死你!更何况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乞丐之中,各种阴险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十几万人每天都在算计你,恐怕被盯上了觉都睡不好!
    杨过本不想找这个徐老头的麻烦,但他自己跳了出来,也就不必口下留情了。
    他盯着徐长老,讪讪一笑道:
    “徐冲霄啊徐冲霄,你身为丐帮三代元老,本是资历最高者。只可惜,这帮主之位传给了你的师侄汪剑通,又传到萧峰身上,也没你的份儿!”
    不等徐长老应答,杨过继续道:
    “你这黄土都没过天灵盖的年纪了,何苦又出来淌这浑水?你以为是伸张正义、主持大局,岂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做了他人的杀猪刀而已!”
    徐长老被他这一番连珠炮一般的话语说得哑口无言,用手指着杨过,口喘粗气道:“你......你!”
    “你若是继续隐居,不问世事,或许还能颐养天年。可你一把年纪了,非要跳出来蹦跶,到最后一无所得也就罢了,还被人所杀,晚节不保。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你的一生了,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要知道,杨过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嘴炮王。如今重拾当年风采,一开腔便是无敌之姿!
    莫说徐长老这种老不死的,就算是全冠清这种狡诈之徒,杨过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今日他就要在这聚贤庄中舌战群雄!
    徐长老被杨过这一番话激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杨过显然还没打算放过他。
    “你自认为出山后,凭借辈分就可以碾压一切,那未免太过天真!”
    “这丐帮帮主,选的是有气魄、有智慧、有实力之人,就你这样的老东西,唯一的立足之本就只有你的老资格。要格局没格局,要心胸没心胸,要谋略没谋略,要领导力也没领导力......就连最简单的勇气,你都没有!你想做这丐帮发号施令之人,可方才萧峰邀请众人来喝酒之时,第一个站出来的却是康敏。你的勇气连一个女人都不如,你的老脸羞不羞啊?......人没实力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自量力。你想做这丐帮的帮主,请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杨过气沉丹田,直接发动了参合嘴,口吐芬芳,舌绽莲花。
    偏偏他所说,句句都说到了徐长老心坎里。
    “你、你!”徐长老只觉得一阵气短,用手捂着胸口,几欲晕倒。
    杨过当然不会可怜这老东西,杀人还需诛心!
    “你知不知道,康敏给你送的出山帖,其实是你的追魂帖?可怜啊可怜,一把年纪,还被人玩弄于鼓掌,成为了一个下贱女人的肆意摆动的棋子!”
    徐长老直接破大防!
    “我、我曹你打野!”
    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这句最朴实无华的母语来表达了。
    但这句话刚落下,徐长老只觉得一阵燥热的气息自丹田急速上升,一下子窜到了他的心房中。
    他身子一挺,额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用手死死捂着胸口,脸庞竟红得像烤熟的番薯一般。
    “徐长老!”
    周围的丐帮帮众急忙将他扶住,可徐长老僵硬的身体又是一挺,发出“啊”的一声低呼,竟直接断了气。
    “薛神医、薛神医!救一下啊!”
    在丐帮众人疾呼之中,薛慕华徐徐走了过来,替徐长老把了脉,又掰开眼皮子查看了一番。
    薛慕华徐徐站了起来,他刚刚就发现了不对劲,只是没来得及提醒徐冲霄,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怎么样?”
    “薛神医,怎么样?”
    薛慕华摇了摇头:“气急攻心,徐长老走了。”
    “什么!”
    白世镜最为激动,这徐长老可是一步好棋啊,没了他还怎么帮康敏间接控制丐帮!
    “不可能!”
    他急忙蹲下去,又查看了一番。
    薛慕华“哼”了一声,白世镜这话是对他的一种不敬,他直接拂袖而去。
    “徐长老,真的驾鹤西归了!”
    丐帮人堆里响起一阵哀嚎声,可在这样的情境下,这哀嚎声却显得有些喜感。
    徐冲霄,这人,真的被骂死了?
    啊这......真是古今一大奇事啊!周围的江湖人都觉得自己是见证了历史,心中感到十分惊奇。
    就连丐帮众弟子也是如此,这徐长老平日里倚老卖老,丐帮从弟子到长老,无一见了他不要鞠躬作揖的。
    可这徐长老早已退帮,众人不过是敬他三分罢了。但这老家伙偏偏不领情,平日里就是眼高于顶的,时不时拿一拿架子,偶尔遇到小事还会对人训斥一番,即便是九袋长老也不例外。
    因此,这徐长老在帮中的人缘并不好,他就这样突如其来而又搞搞笑笑地死了,却也没有几个弟子感到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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