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同锦城是川蜀最为重要的两座城,也是人口最多,最是富庶的两座城。
    董县令接到消息后,一溜烟从汉中县跑到山城来。
    川蜀的矿场,盐场,以及名满天下的蜀绣等等生意,在董县令的操作下大多变成靖王的产业。
    当然, 明面上不是穆阳的,掌握产业的人或多或少都同靖王府有关。
    穆阳统领下的将士不敢说对川蜀秋毫不犯,很少有将士没有命令便做烧杀抢掠的事。
    不过,高庸王指挥的人稍稍会过格一点,高庸王也想让麾下将士们得到好处后更亲近自己,并不过分约束麾下将士。
    “高庸王,你可知罪。”
    穆阳把手中的功劳部翻开,一条条念着高庸王麾下将士抢掠百姓, 差点激起民变等劣迹。
    “本王说过,将士不得抢夺川蜀百姓财物,你是没听到,还是没把本王的命令记在心上?”
    高庸王察觉到身边将军们轻视目光,躬身道:“……回靖王殿下,我同麾下将士们说过王爷的命令,攻城后我忙着平叛,擒拿贼首,对麾下士兵管束不严。
    不过,他们不敢烧杀抢掠太过,从疆场上挣出一条命,快活一下……”
    “你的意思是管不住麾下?”
    穆阳直接打断高庸王的话,从战功策上抬起眸光,淡淡扫过高庸王。
    “身为主将管不住麾下,你还做什么主将?山城锦城虽都已经拿下,川蜀还有许多州县依旧在观望,川蜀尚有十万残兵。
    他们的家在川蜀, 家人大多生活在川蜀,一旦激起民变,进而让十万残兵霍乱川蜀,这责任你承担不起。
    还是你是想自己留下平叛领兵镇守川蜀?”
    高庸王眸子一闪,放纵手下抢掠,也有激起民乱,川蜀动荡的意思。
    他回京后,即便过得比以前好一些。
    皇上对他的戒心依旧很强,不大会重用他,让他掌握大权。
    不如留在川蜀剿匪平叛,一旦中原京城有变,他便可以伺机而动,最差也能把川蜀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
    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川蜀要乱起来。
    高庸王万万没想到穆阳会一直盯着自己。
    穆阳不经意的目光却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
    高庸王拢住袖口的手握紧,不敢掠穆阳锋芒,“我愿意追剿逃兵,稳定民心。”
    穆阳手指轻轻扣着书册,高庸王静静等着他的决定。
    好一会儿穆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是认下无力掌控将士,无辜杀害川蜀百姓的过错了?”
    “……”
    高庸王心知不好, 只能顺着穆阳的话说道:“末将恳请戴罪立功, 为皇上彻底荡平川蜀残兵。况且末将也想着——想着寻找燕燕,听说她来了川蜀, 末将一定要找到她!”
    将军们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高庸王还真是情种,任何时候都不忘燕燕姑娘。
    将军们大多都理解不了高庸王对燕燕姑娘的执着。
    若是喜欢直接娶了便是。
    高庸王在疆场上杀伐果断,敢打敢拼,可对女人上着实磨叽。
    将军们家里大多有妻有妾,儿女成群。
    上过疆场的男人欲望旺盛,有很多女人,况且他们一直坚信一句话,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在没有比血脉至亲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将军们想让儿子子承父业,少不了多生儿子,儿子足够多,才有可能成为将门。
    燕燕姑娘是好看,可不似个能生的,跑了就跑呗,高庸王又不是没睡过燕燕?!
    吹了蜡烛,上了床,女人大多都是一样的。
    除非特别胖的女人手感差一点,如今想找个胖女人也不容易,百姓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吃得少,吃得差的百姓除非身体有病,否则哪胖得起来?
    可就这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了。
    林火憋了一肚子气,因为高庸王同大皇子的算计,他没能跟着穆阳出征锦城。
    而且攻破山城他也不是头功!
    他林火可是穆阳麾下最擅长攻坚的将领,偏偏成全齐山那只臭乌龟的能征善守的名声,四人之中齐山成了最有名的一人。
    林火脾气暴,虽都是兄弟,可亲兄弟也会有竞争。
    他若是同穆阳一起出征,做得比齐山还要好。
    都是高庸王耽搁了他!
    林火幽幽说道:“高庸王消息不及时啊,燕燕姑娘已经离开了川蜀,她去了西凉,嗯,我听程风提过一嘴,说在锦城外碰见了燕燕姑娘,她长得好,又是高庸王的心尖尖。
    程风担心燕燕姑娘安危,特意命人跟了她几日,她是向西凉而去。
    高庸王对她执着最好快些追过去,否则你怕是再难找到她了。
    我实在是担心没有燕燕姑娘陪伴,高庸王睡不好,吃不好,人生了无生趣,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林火挑衅目光扔过去,明摆着戳破高庸王的盘算,有本事高庸王就同他打一仗?
    他林火正有一顿子火气郁闷无处出呢。
    高庸王痴迷于燕燕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一时很难改变。
    “她真去了西凉?我修书静西侯帮我寻找她踪迹,等我戴罪立功之后,再去西凉……”
    “不必了。”穆阳开口,一锤定音,“你既认罪,按照军例罚了就是了,来人,将高庸王推出营帐之外,打一百军棍,将烧杀抢掠的人统统砍头,挂在大门之上,以儆效尤。”
    穆阳提笔再军功策上写了几笔,头都没抬继续说道:
    “高庸王护大皇子有功,当赏功一等,协同攻占山城有功,斩敌首一千,当有功二等。纵容麾下行凶,无力约束麾下,不堪为主将,破坏皇上对川蜀安抚,其罪当罚。”
    高庸王:“……”
    “如何定赏,是功是过,全部由阿爹乾坤独断,本王只记功过,高庸王不满回京同阿爹分说。”
    穆阳随手便处置了高庸王,如同付去一颗灰尘一般轻松。
    谷鴸
    执刑的士兵冲进大帐,押走神色略带几分恍惚的高庸王,穆阳依旧没有抬头去看愤怒恼火的高庸王。
    他又翻开一页,继续给诸将领记录功过。
    打仗时有专门的人记录将领的功勋,战后,穆阳会亲自一项项核实,当着众将领的面书写功勋部。
    若是记错或是漏计,将领们可以直接说出来,穆阳核实后会补上功过。
    虽然麻烦了一点,将领们互相监督羞耻了一点,却是无人不服,总比私下记录功过公平公开。
    穆阳给犯错将领申诉的机会,大多时穆阳会多记功劳,轻描淡写一些将领犯得小错。
    因此无人不高兴,不信服靖王殿下。
    今日靖王把高庸王打了一百军棍,轻描淡写抹去高庸王大半的功劳,将领们彼此没有交流,心里却有一个统一的念头,不能亲近高庸王。
    被靖王殿下盯上的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当年他们仗着自己年纪高,同皇上关系好,把初入兵营的靖王当愣头青糊弄。
    然而小看靖王的人这些年一个个都消失了,靖王成了将领们最不敢招惹的主帅。
    连大皇子都比不上穆阳给将领们的压力大,大皇子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人,性情开阔,将领们愿意亲近他。
    但是,他们更愿意随穆阳出征,穆阳从未打过败仗。
    他要求多,要求严,不会同将领们打成一片,可每次战后叙功,将领们收获极大。
    穆阳要求麾下将士不可烧杀抢掠,但是攻城之后,他们得到的财务并不少。
    有一些残疾的悍将强兵无法继续征战,穆阳会尽力安排他们生记。
    靖王门下经商的人不少,赚来的银子大多分给退伍的将士,至于战后发放的财物——其实都是狗大户的家财。
    大户人家为活命给靖王送钱,送女人。
    而送过去的钱同女人靖王一样不要,都便宜了麾下将士。
    以上种种,哪怕大皇子同高庸王频频同将领们‘谈笑风生’,将领们只愿意听靖王的命令。
    除非有将领押注大皇子,否则大皇子纵然还在场,掌握主动的依旧是靖王穆阳。
    砰砰砰,军棍毫不留情打在高庸王身上,军棍有碗口粗,一棍落下,皮开肉绽,二棍落下,骨头都能打折了。
    责打高庸王的人不敢徇私,下手很重。
    高庸王太阳穴鼓起,目眦欲裂,浑身肌肉绷紧,似吃人的猛虎直直看着大帐。
    他没有喊疼,也没有求饶,看不到大帐里面的动静,穆阳不会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高庸王不愿放弃。
    他同穆阳较劲!
    这口气不能泄了。
    捷报很快送到京城,交到皇上手上。
    百官齐齐恭贺皇上,一统江山,万岁万岁的呼喊震动着金銮殿。
    皇上很是高兴,放声大笑,“阿晨没有辜负朕,他最是像朕,当为……”
    可皇上低头仔细看完捷报后,除了顺利攻陷锦城同山城之外,捷报后附上一些事,大皇子疆场失踪,混入锦城。
    开始皇上觉得大皇子只要是攻破锦城就好,失踪也是兵法嘛。
    然而大皇子同川蜀王嫡长女姜苏的爱恨只是寥寥几笔,锦城是靖王攻下来的,山城也是!
    皇上心上立刻蒙上一层阴影,如何为大皇子美化?
    “陛下,臣恳请彻查酒楼茶馆,昨儿捷报还没到,京城已有前面的消息了,说是,大殿下斩杀川蜀王全族,只留川蜀王嫡长女,并同她无媒苟且——”
    御史气宇轩昂出列,高声说道:“大殿下护着此女,以后必生弊端,恳请陛下告诫大殿下,不可因美色误国,误自身。”
    “要杀就都杀了,留下一个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大殿下还想娶她为妃不成?便是做侍妾也多有危险。”
    “她忘记杀父灭门之仇,伺候大殿下,她不配为人子,川蜀王生了一个妥妥的白眼狼,若她记恨大殿下,此女留在大殿下身边是个大大的祸害。”
    “臣参奏大殿下,他美色误国。”
    “臣弹劾大殿下侵占靖王战功,锦城同山城全是靖王殿下攻破,他把锦城城破之功挪到自己头上,侵他人之功,当重罚。”
    “臣恳请陛下为靖王殿下表功,陛下再厚待大皇子,恐让将士们心寒。”
    “臣附议。”
    一个个朝臣出来奏请皇上,五成抨击大皇子,三成为穆阳庆功,二成为川蜀王的嫡长女。
    还有零星几人另辟蹊径,弹劾大皇子杀害皇上结义的兄弟,川蜀王既被生擒送回京城,大殿下着实不该直接杀了,让陛下痛失手足。
    金銮殿吵成一团,一个个发表自己的高见,皇上按刺痛的太阳穴,面色渐渐阴沉下去。
    朝臣们发觉不妙,渐渐不敢出声。
    皇上目光扫过去,朝臣大多低垂下头,或是垂下眼眸。
    唯有一人方才如同六部尚书同大学士一般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敢于同皇上对视。
    “云默,你怎么看?”
    “最先要查得不是前捷报内容如何提前泄漏,还有消息渠道比皇上更快?消息不用半日便轰动京城,他们说得大皇子的‘故事’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云默沉着冷静,轻声道:“臣怀疑有人故意败坏大殿下名声,蓄意挑拨前面将帅不和。
    大殿下同靖王殿下为功劳的事起了冲突矛盾,最伤心的人就是陛下。”
    皇上心里烫贴,拍了拍龙椅扶手,“好一个将帅失和,朕尚未给主帅阿晨定功过,你们一个个倒是对他挑三拣四,捷报上阿阳亲笔所写,锦城同山城城破都有主帅阿晨运筹帷幄。
    朕的大皇子绝不是只去锦城找了个女人,他狠心诛杀川蜀王,朕也很痛心,不过为平定川蜀,剿灭后患,朕不觉得阿晨有错。
    大不了朕以后亲自向结义大哥谢罪,为了天下统一,百姓再无战乱,朕承担下所有的骂名。
    朕可以告诉你们,阿晨出征前,朕给他的秘旨就是斩杀川蜀王全族。”
    云默有点同情皇上了,老子为儿子背锅。
    皇上不会留下川蜀王的性命,可不会如同大皇子一样当众砍了川蜀王全族男丁的脑袋。
    最多慢慢毒死川蜀王,大皇子操之过急了,哪怕在路上川蜀王‘羞愤自杀’也好过直接灭门。
    当初皇上同川蜀王一个头磕到地上,发誓同生共死,平分天下。
    皇上不怕违背誓言被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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