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林道:“是啊,这般胡乱去找毫无用处。周大侠,非是我心存恶念,萧葛二人之死,令阃的确嫌疑最大,大伙隐忍不说,只有我来做这出头坏人。周夫人武艺高强,老实说咱们都十分忌惮,不如就让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房中,明早离岛时再放她出来。”
    周殊斜眼瞧他道:“你要囚禁拙荆?”
    端木晴察言观色,见董学图、安婆婆、赵元申都闭口不言,似乎也颇认同这番言语,知道自己夫妇已被孤立,再多争执只会愈演愈遭,索性开口说道:“葛掌门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算在小妹头上,似乎难以令人信服,不如大伙齐心协力照护卫先生,等回到中土,这些是非自然都有官断。”
    盛春林冷笑道:“大海茫茫,葛掌门的尸身早不知冲哪里去了,这无头官司就算回了中土,只怕也得不了了之。”
    虞可娉摇头道:“那可未必。”
    众人一怔,只听她又说道:“若葛掌门尸身被人从岛上扔进海中,那么不出两个时辰,必定会再被冲回岛来。”
    众人尽皆费解,董学图道:“海流变幻莫测,虞小姐如何敢断言尸身会被冲回?”
    虞可娉道:“这几日我曾留意过此岛潮汐变化,不过口说无凭,大伙也不必在此干耗,咱们这就生火做饭,顺便去瞧瞧卫掌柜的伤势,过两个时辰再看。”
    众人回到花苑,从草屋取出家什食物草草弄了一顿饭菜,大伙吃着如同嚼蜡,娄之英去到里屋查验卫喜,见他正沉沉昏睡,知道已无性命之忧,也便放下心来,和众人一说,众人也都稍感宽慰。
    两个时辰一晃即过,大伙吃饱了饭,一齐穿过小林爬上小丘,远远便看到一团黝黑的物事搁在沙滩上,众人又惊又奇,忙奔下丘来观瞧,见果然是一具尸首,只是经过海水浸泡,尸身肿胀粗胖,已看不出面貌,但从衣饰来看,自是葛威无疑。
    董学图道:“这……这……虞小姐真不愧名门之后,连潮汐之律也都瞧的明白。”
    盛春林盯着尸体瞧来半晌,向前一指道:“诸位请看!”众人顺他指头望去,见葛威脖颈上有一条半寸来宽的伤痕,当是被利刃割裂所致,伤口经海水冲刷,早已泛白发黄。
    娄之英附身检验伤口,道:“嗯,刀痕与书房架上的匕首极为吻合,怕便是杀害萧女侠的那把未寻得的凶器!”
    盛春林道:“葛掌门是十定门一派之主,必有惊人艺技,咱们在场众人能胜过他的只怕寥寥,凶手是从正面将葛掌门杀害,并非暗地偷袭,此人是谁,当不难猜。”
    周殊知道他又将矛头指向了妻子,当即怒道:“盛大人,周某敬你是朝廷命官,对你一再忍让,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总把脏水泼到拙荆头上!”
    未及盛春林接话,董学图先道:“周大侠,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子心性,最难捉摸,尊夫人虽是一派之主的千金,但若心生妒意,难保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周大侠一心回护她,于你未必便是好事。”
    赵元申也道:“是呵,昨儿个我便说大伙挤在一处将就一夜,却没人肯听,你们学武之人自是不怕,但我和董大人都是书生,怎能睡得踏实?”
    周殊道:“你们……你们……全都疑心拙荆是害人的凶手?”
    盛春林道:“周大侠,你瞧见没,并非盛某一人有心针对,今晚还要苦捱一夜,若不将尊夫人看护起来,这里谁也不会心安!”
    娄之英道:“盛大人,晴姊姊她……”
    盛春林打断他道:“娄少侠,岛上诸人中,只你一人内力无损,大伙对你信任有加,从不曾疑心于你,你可不要惹火烧身,自找麻烦!”
    娄之英一时语塞,虞可娉道:“大哥,盛大人他们说的没错,便让晴姊姊委屈一日一夜,等回到中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娄之英奇道:“娉妹,怎么你也……你也……”
    周殊大声道:“我看哪个敢碰拙荆一根汗毛!”
    盛春林冷笑道:“周大侠要对我等动粗了?嘿嘿,我们许多人在这,也不来怕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端木晴眼见双方说翻就要动手,忙开口道:“殊哥且慢,咱们便忍让一番,我自个儿在房中睡上十来个时辰也是无妨。”
    周殊瞪大眼睛道:“阿晴,怎可如此?”
    端木晴道:“眼下要事,当以回归中土为先。两位大人,民女并非自承有罪,乃是为免节外生枝,甘愿躲在房中,这一点可要讲说明白。”
    周殊明白她的心意,当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点头应允。众人一起回到花苑,寻了一间空的厢房,将端木晴锁在屋中,周殊犹为不忿,端木晴道:“殊哥,娄兄弟,你们无需担心,更不要再生端倪,咱们平安度过一日一夜,一切等回去再说。”
    盛春林将房门钥匙交与董学图保管,说道:“白天大伙聚在一处,倒是无妨,深夜可须有人把守放哨,娄少侠,你功夫仍在,便请辛苦一些,在这守护一夜,我和赵公子轮流过来陪你。”
    娄之英微微苦笑,知道是他放心不下,周殊怒道:“这房门好端端锁着,拙荆内力已失,她又破不了门,干么还要多此一举!”
    盛春林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娄少侠厢房就在这屋子隔壁,卫老汉正睡在里头,他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说笑。”
    周殊心道:“眼下且由你嚣张,待回到中土,管你什么胜大人败大人,老子都要和你算一笔总账!”
    众人先去隔壁屋中探了卫喜,见他肚腹起伏平缓,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住了,心中一块大石也都落下,念着与葛威相识一场,在小林中掘了一坑,将他妥善安葬。忙活了半天,已近黄昏,众人草草吃了晚饭,相顾无言,彼此都没什么话好说,安婆婆实在困顿,吵着要回去睡觉,众人便都四散回屋去了,只留下娄之英和盛春林在房前看着。
    董学图回到房中想要休憩,却翻来覆去总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四下里寂静无声,当是到了中夜,房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嘚”、“嘚”之声,董学图一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果然是有人在轻轻叩门,他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问道:“是谁?”
    只听门外有人轻声答道:“董大人,是我。”
    董学图听来似是周殊的口音,不禁戒备心起,却不敢下床,仍隔着房门问道:“是周大侠么?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周殊道:“董大人莫要疑心,草民有内情禀告,绝无歹意。”
    董学图将信将疑,却也不好再将他拒之门外,于是开门让他进来,周殊一躬扫地,道:“大人,请你为草民做主。”
    董学图忙将他搀起,关上门道:“周大侠如何行此大礼?”
    周殊压低声音道:“大人,你可信内子清白?”董学图微一迟疑,周殊又道:“那位盛大人是个粗人,为人固执,认准了死理便一条道到黑,董大人可莫要听信于他。”
    董学图道:“这几日变故频生,老朽早已糊涂了,尊夫人是不是清白,还是等回到中土由官府定夺为上。”
    周殊道:“草民正是给内子求情来啦,董大人德高望重,到时您若能仗义执言,府衙必会采信,还请回去后大人多帮衬帮衬。”
    董学图道:“周大侠大可放心,老朽为官一向直性秉公,周夫人若真清白,老朽自不会坐视不管。”
    周殊再施礼道:“如此多谢董大人!只是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内子在房中关一天了,连透口气也不能够,适才我曾偷偷瞧过,房前只娄少侠一人在台阶打盹,大人既信我夫妇清白,便请您老人家开恩,将钥匙给我,让我去房内陪内子一夜,以宽内子心慌之情。”
    董学图眉头一皱,这才明白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支吾道:“这个……这个……,周大侠,你再忍几个时辰便天亮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尊夫人一代女侠,自个儿在房中也不见得有什么事……”
    周殊叹道:“看来大人还是对内子有所怀疑,实不相瞒,今晚草民来寻大人,除了替内子求情,还有一件私密要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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