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青道:“若是在下自己的事,娄少侠既然开口,那么只要力所能及,自是无有不遵。不过我们这番下山乃是执行帮务,若与此相干,在下可做不得主。”
    娄之英心想此人果然老辣,应答的既不失体面,又严密得紧,倒也不好对付,于是说道:“上官当家既然不肯直说,那么在下想和关兄详谈,到时无论过失在谁,在下都会说服关掌门,带着关公子登门拜谢。”
    上官青怒火渐盛,暗想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倒敢在神牛帮面前装起大来,做什么和事佬,真当我服软怕你不成,双手一抖,挺起短刀道:“这么说来,阁下是定要架梁了?”
    娄之英早已看不惯这帮人蛮横跋扈的模样,见他亮出了架势,也毫不示弱,把如意棍一立,道:“上官当家既然要在手下见真章,在下便讨教几招,咱们有言在先,双方点到为止,谁先胜了一招半式,便依谁的主意去办,上官帮主意下如何?”
    上官青见他有恃无恐,心下也自惶惶,但此时箭在弦上,容不得半点退缩,喝道:“好,就这么办!得罪了。”挺刀直劈过来。
    娄之英见他这一招刚猛有余,知道此人必要变招,当下将短棍一举,假意上挡,果然上官青未等此招使老,一个翻腕,又斜斩过来,正是他生平绝技三十二路“荡寇刀”,这路刀法后接前,背转脸,环环相扣,端地变化无常。娄之英毫不慌张,左支右点,避开他的锋芒,待上官青施展了十余招后,突然一摁机括,如意棍见风而长,猛地变成了一条齐眉长棍,上官青吃了一惊,便这么微一迟疑,娄之英后着已到,棍尖直点他肩头的云门穴,这时想要躲避已然不及,正要闭目待死,突然对方长棍一滑,竟从肩旁溜了过去。上官青一怔,就见娄之英举棍二度砸来,这一次他不敢怠慢,急忙转身闪过,紧接着回手横劈,却被对手侧身一让,就势长棍斜挑,直奔自己肋骨而来,上官青此时背身侧转,早已无法闪躲,劈出去的短刀亦不能回救,这一棍若刺的实了,非被开膛破肚不可,正惶急间,却见娄之英棍子一晃,轻轻磕了一下自己右臂,但觉无痛无痒,竟是毫发未伤,这下终于明白,对方实是手下留情,这两招都是故意想让,心中不禁骇然。
    娄之英见他仍不知趣,随口道:“可惜,可惜。上官当家,要当心了。”挺棍横架过来。上官青此时已知对方比自己高出太多,可就这么撤招认输,实在心有不甘,暗想你受过高人指点,招数或许胜我一筹,但你年岁尚浅,难道比拼内力也高过我不成?索性举刀竖斩,架住了长棍,两人同时叫力,刀棍顿时黏在一处。
    若在以前,娄之英虽学过桃源观内功,但毕竟功力有限,远不足以跟成名剑侠相提并论,但自修习上善经后,练气成形颇有小成,一经催动之下,上官青顿觉自己的内力无有抗衡,对方的内劲仿佛似有似无,忽强忽弱,不过须臾,手中的单刀已不听使唤,这时骑虎难下,便想要收力也不能够,不禁心中大惊:“莫非今日要毙命在这龙溪镇上!”心念电转之际,忽然手中一轻,对方已将力道撤回,这时短刀拿捏不住,眼看就要撒手**,却被娄之英长棍一送,将刀托回手里,只听娄之英长声说道:“神牛帮名不虚传,上官当家好身手,你我势均力敌,难分胜败,这一仗倒是白打了。”
    上官青五味杂陈,知道对方手下容情,既没致自己身受重伤,也给神牛帮留足了颜面,这时若再上前拼斗,未免太过胡赖,于是拱了拱手,道:“我年长你数十岁,既胜不了你,便算输了,在下自会向帮主请罪,只不过帮务大于在下的脸面,我虽不成,可却有其他兄弟出头,还请娄少侠迎战。”说着目视廖申,示意他出手挑战。
    廖申咳嗽了一声,道:“娄少侠武功盖世,乃当世难得的人才,廖某功夫低微,甘拜下风,却不献丑了。”
    上官青大怒,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互相揭短,狠狠瞪视了廖申一眼,侧身上马,道:“姓关的,今日有人替你撑腰,我却不信你终生都有运道,你若是个孬种,便一辈子躲在起云峰,否则只要下山,神牛帮定与你誓不甘休!”扬鞭催马,领着帮众向北扬长而去。
    娄虞听他临走说出起云峰来,不禁又惊又喜,这时围观的百姓见无热闹可瞧,都已散去,关楚兴定了定神,向娄之英拜谢相救之恩,娄之英问道:“关兄,适才那个上官青说什么起云峰,难道关兄不是住在八台山,竟知道这传说中的神峰?”
    关楚兴点头道:“我不在八台山已久了,那峰也不是什么传说,只不过奇特荒凉,百姓不近,是以以讹传讹,被说的神乎其神了。”
    娄之英大喜,道:“我们正在打探此峰的所在,关兄若是认路,肯否带我们前去?”
    关楚兴微一沉吟,咬牙道:“那是一位武林前辈的清修之地,本不许外人踏入,但既是恩公所求,兄弟便担了此事,答允你了!”
    娄之英见这位关公子爽快利落,素有名家风范,暗忖今番果然没救错人。那食肆掌柜之女经此变故,已不知真相为何,呆呆立在当场,关楚兴过去跟她低语了几句,将她劝回,这才转过身道:“咱们走罢。”三人纵马北行四十余里,山路逐渐陡峭,已驾不得马匹,于是三人下马步行,又走了十多里,眼前闪过两座奇特山峰,关楚兴长舒了口气,道:“到了。”
    娄虞定睛瞧看,心中都是一震,就见左首那座山峰绵延庞大,每隔数十丈便有一处缓坡,好似一个巨型糕点,圆圆墩墩卧在地上,右首那座山峰则更罕见,虽不是高耸入云,但宛如一根笔管从天而降,四周光秃秃都是峭壁,果然如那食肆老者所说,除了飞鸟再无一个活物能够攀上,难得的是这两座山峰相隔如此之近,却又如此迥异,当真是老天鬼斧神工,看来百姓传说是巫山神女施法,似乎并非毫无道理。
    关楚兴道:“娄兄,便从这里上去。”引二人向左首那座庞大山峰走去。
    娄之英奇道:“关兄,我听说起云峰高耸笔直,看来确是谣传,原来竟是这一座。”
    关楚兴笑道:“娄兄错了,那一座的确便是起云峰,只是这山峰太过陡峭,无处攀爬,若要去那,须得先登这座帽盔峰。”
    娄虞心中更加奇怪,这两座山峰虽相隔不远,但最近处也有几十丈之遥,难道竟能从帽盔峰飞到起云峰不成?但关楚兴不说,二人也只能一路跟着,那帽盔峰山势平缓,不多时已爬到了半山腰,就见这里方圆颇大,竟有一座庙宇,关楚兴道:“一路爬的口渴,咱们进去喝碗茶水,接着再上。”也不等他二人答允,径直进到庙去。
    娄虞跟着进入,见原来这是一座尼姑庵,里面正有几个比丘尼在打坐诵经,见了三人也不相询问话,只冲着关楚兴微笑点头示意。关楚兴毫不客气,进到里间拿出茶壶茶碗,和娄虞痛饮了一番,又出了庙门继续攀爬,过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帽盔峰顶。
    娄虞站在山顶一张,心头又是一惊,原来起云峰看似高耸巍峨,实则只因山体修长,若论高挺,却在帽盔峰之下,从此处正能看清起云峰的峰顶,就见云雾中隐隐绰绰,似乎那里有一群殿落。娄虞不知上到山顶有何用意,就听关楚兴道:“二位请移步到山阴之后,那里正有去起云峰的通道。”
    娄虞心中纳闷,跟着他转过山阴,就见此处也有一座庙宇,但见庙门大开,里头坐的却非僧非尼,乃是几个精壮青年,都做下人仆从打扮,其中一人瞧见三人走近,慌忙跑过来迎,冲着关楚兴施礼道:“少主,可是要回宫么?”
    关楚兴点了点头,道:“是,烦劳吴三哥搭桥。”
    娄虞二人一头雾水,听不懂他俩之间的哑谜,就见那吴三哥从怀中拿出一只鹑哨,放入口中吹奏了起来,不大一会,远处传来几声鸟唳,两只鹰隼在空中盘旋了数圈,纷纷落下,其中一只正停在吴三哥的肩头,旁边早有其他仆从拿来极粗极长的藤绳,吴三哥将藤绳打结,缚在鹰隼的利爪上,又吹了一声呼哨,那两只鹰隼再度腾空而起,向着起云峰顶飞去。
    娄之英奇道:“关兄,这便是你说的搭桥么?”
    关楚兴道:“娄兄莫怕,这是巫山一带独有的岩鹰,极富灵性,且穿云过雾,久飞不累,它身上负着的藤绳乃是由精钢的钢丝、上等的牛筋与百年的蔓藤混合而成,端的坚硬结实,可受千斤之力。对面山顶有人接应,等岩鹰飞到,便会将藤绳缚牢,便算一架通往起云峰的桥梁了。”
    娄虞暗暗称奇,心想怪不得起云峰无人能上,若无这等手段和功夫,又哪有法子去到峰顶?不大一会,那鹰隼已然飞到,藤绳忽地绷的笔直,对面山上也传来了哨声,吴三哥一挥手,四个青年从庙中顺藤推出一辆大竹车,足能容下五六人共坐,那竹车顶端有一铁环,牢牢扣在藤绳之上,关楚兴一马当先,率先坐进车里,娄虞见他如此从容,把心一横,也跟着坐了进去,四名青年齐声呼号,奋力前推,竹车从崖顶坠下,顺着藤绳朝起云峰飞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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