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裕是继顾邵之后,吴郡顾家的后起之秀,能力甚是出众。
    面对老一辈的吴国重臣步骘,顾裕很是自信的说道:“步相,吾伯父的能力,你是知道的,隐蕃这一回要是不死,那是老天无眼,要亡我大吴。”
    “季刚,慎言。”步骘眼睑一垂,微点了下头,然后出声提醒道。
    顾裕这个年轻人说话很有气势,但言语上不怎么注意,刚才那话,要是传到孙权的耳朵里,却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什么叫老天无眼?
    老天才不管地上的国家是姓吴还是姓汉,古往今天,一个朝代覆亡,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皇帝太昏馈,太没有能力。
    要是有一天吴国亡了,那孙权这个皇帝就是亡国之君。
    所以,顾裕的话若是让孙权知晓,吴郡顾家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顾裕听到步骘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多谢步相,裕方才实是失言了,还望善加隐瞒一二,裕感激不尽。”
    步骘点头道:“季刚回转时,若是有蜀国来使邓伯苗的消息,望告知其经过夏口的时间,某当设宴相待之,以谢其消弥我步家一场兵祸之恩情。”
    三言两语间,步骘把顾裕小年轻玩的团团转,让一旁的步协、步阐佩服不己。
    与步协、步阐两个心向蜀汉,想着投奔刘封的年轻人不同,步骘老谋深算,考虑问题时更加的全面。
    步家现在的地位和身份,很是特殊。
    名义上属于吴国,而实际上却是在汉吴之间左右逢源,正是这样特殊的身份,再加上夏口特殊的地理位置,才使得步家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吴国这边,步家富可敌国,被那些犯红眼病的人视为眼中钉,他们一个个都想取而代之,但一时又找不到和刘封联络的方法。
    其中就有不少是隐蕃拉拢的人,要是能除去隐蕃这个大敌,步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另外,这一次步练师与刘封之事泄露,步阐大意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隐蕃蓄意中伤,此人不除,步氏难安。
    等到顾裕离去,步骘拍了拍干瘦的胸口,疲倦的说道:“朝中幸有顾相力挽狂澜,我大吴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幸甚,幸甚。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还不快去练师那里,告诉这个好消息。”
    步骘早年担任孙权讨虏将军府的主记,算是孙权的旧人,对于这个年纪轻轻就登上吴侯之位的主君,他还是颇为知晓的。
    孙权有才干、有能力、也有魄力,虽然近些年来,特别是当了吴国皇帝之后,孙权开始贪图享受,不思进取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孙权都还是一个难得的好君主,隐蕃的所作所为,留下的破绽有不少,孙权要是还看不出来,那除非是换了一个人。
    步协、步阐得了夏口无忧的消息后,急忙往后宅向步练师住处跑去。
    步骘让他们两个告知步练师的目的,是想通过步练师联系上刘封,看看这位惹了一场汉吴大纷争的刘大将军,接下来会怎么做。
    同时,步骘也想借这个机会,惦量一下步练师在刘封心中的地位和份量。
    要是刘封反应淡漠,没把步练师当回事,那就没有必要太把步练师母子当回事,吃喝供着就行,反之,要是刘封非常重视,那步骘也想来了,他准备把步练师母子作为亲近蜀汉的筹码,好好的利用起来。
    从这一次汉吴危机来看,步家背靠刘封这一颗大树,好乘凉。
    ——
    夏口。
    步家后宅。
    步练师听罢步协的叙述,淡淡的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次出走,她赌对了。
    刘封果然是值得信赖的男人,这一次揭露隐蕃是魏谍的计划,看似是顾雍在一力操持,但若是没有刘封在背后支持,顾雍怕是对付不了隐蕃。
    就比如这一次步练师携了孙珏到夏口,若是刘封不力挺,步骘在权衡利弊之后,迫于孙权的压力,一定会交人以换得步氏的生存。
    对于自家的这一位族伯,步练师看得真切。
    若是真到了被逼回建业的地步,步练师只有自缢一条路,再没有别的选择。
    当年,庐江郡的刘兰芝和离之后,最后只能投水自尽,原因就在于此,幸运的是,步练师遇到的男人,是刘封,而不是其他人。
    至于说孙权,步练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这个男人,疑心病太重,又喜新厌旧,这一次步练师被王夫人等新晋宠妃排挤,其中就是孙权放任的因素。
    孙权日渐昏庸,宠幸新人忘旧人。
    刘封锐意进取,时时关怀递温暖。
    步练师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娘,把孙权和刘封放在一起比较,心理上的天平向刘封倾斜也是必然。
    其实,一段婚姻之中,两人一旦出现隔阂,渐行渐远是常态。
    这种情况,放在后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就是早早的离异,各走各路,而在汉末三国时代,男尊女卑,步练师没有外力借助,想要活着离开孙权,无异比登天而难。
    “珏儿,收拾行装,等汉国的使者回来,我们去一趟公安,见一个人。”步练师语气轻快的说道。
    孙珏一愣,点头应和,他不解的看了看容光涣发的母亲,心中似有所悟,但又好像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母亲要见什么人?
    他不甚清楚。
    究竟是不是刘封,孙珏也不敢确定。
    毕竟,若真的是刘封,那他的姓氏就要改了,从孙珏变成刘珏。
    这是好还是不好,十二、三少年郎猜测不出。
    ——
    刘封得悉邓芝陪着步练师母子到来,早早的来到陆口相迎。
    陆口也就是昔日赤壁大战的地方,刘封在此停留时,还能依稀辩认出当年周瑜和曹操大营的旧址。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面对眼前曾经战斗过的战场,刘封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大将军,步夫人她们来了。”邓芝的声音在远处遥遥传来。
    刘封抬眼看向江面,只见一艘飞舟之上,站着一个青衣袄裙、探身张望的女子,从身段上看,与步练师丰腴的模样颇是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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