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凄裂的呼喊声中,白增辉感觉自己周身功力都在接触中被李游书扯引过去,且不管他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这骇人的吸引。此时的李游书在他眼中,俨然变作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骇人巨兽,不将其敲骨吸髓、吃干抹净,决不罢休。
    “松手,给我松手!!”未知带来的恐惧笼罩下来,白增瑞抬腿向李游书踹过去,那鞭腿落在李游书胸膛上,顿时将他胸前滞留的雨水踢得爆开,然而完美命中过后,白增瑞却发现此时自己的踢击,于李游书而言已经变得与常人无异,连一丝晃动都不曾产生。
    “我的、我的内气,被这小子给吸去了!”
    内气是武之燃料,若是供能之物大为缺损,再强横的武术家也不过是会打人、更抗揍的普通人而已。何况李游书此时还运着金钟罩和遍体铜人法,即便是步枪打在他身上,想必也只能留下浅浅的一个白痕而已。
    “你小子,你小子到底用的什么功夫!”白增瑞失去冷静,在李游书那慑人逼视之下发出一声哀嚎,“难道你就是用这个废掉陈玉鹏的?!!”
    李游书此时已经占尽了上风,但对于白增瑞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而安奉铭也正全力抵挡着无妄诀的强大吸力,汗水和雨水在他额头上混杂着看不分明。李游书能感觉到老人在抵抗他,但被吸干内气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老人此时心里,除却面临败落的焦灼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震颤、惶惑与纠结所构成的复杂的情感。
    见状,那岩钧终于怒喝一声,迈步冲上前去,握起拳头向李游书的脑袋挥舞砸下,企图以此来打断他的邪功。
    李游书本身就没有把两人吸干的打算,见那岩钧挥拳而来,他便骤然撤去功力,双手齐出叼住安奉铭和白增瑞的腕子,一手一个将二人猛地甩向那岩钧。在对方接住二人的同时跳步后撤,再次拉远了距离。
    伴随方才惊天动地的对掌结束,雨水刷拉拉地重新落满街道,被炸上天空的水珠纷纷扬扬洒落下来,水势倒是比其他地方更加汹涌狂躁。
    在足以遮蔽众人视线的水雾之中,李游书透过无妄诀看去,发现安奉铭、白增瑞两人虽然被自己以无妄诀豪夺了部分内气,却依旧保持着令人为之一振的内气储备,如果说安奉铭的气海是五十年修炼出的厚重,那白增瑞可真不愧为以功力深厚著称的自然门的一方豪杰了。
    李游书心中暗想,那边严力伟终于迈步冲了过来,一招猛虎下山向李游书抓去。而李游书见招拆招,以少林罗汉拳硬拦硬打。他见严力伟跟自己年纪相仿,也是想着正面对敌,跟他耍耍,于是不用无妄诀的吸功,只以拳脚功夫跟他相对。这严力伟倒是个好手,四平马稳扎、虎鹤手灵活变换,虽然只是一门功夫,竟也能跟李游书三四门功夫并驾齐驱,斗得酣畅。
    “你叫严力伟是吧,好功夫,你跟王伯仁很像!”李游书喜欢跟有本事的同龄人打交道,“你要是不嫌弃,待会儿打完了,留个电话呗!”
    严力伟侧头闪过李游书一招指刺,回以鹤形手啄击:“太燕形意王伯仁,我可没有人家那么厉害,你太高看我了。至于联系方式……”
    话未说完,李游书一招通背掸手甩过去,接手处,冷脆劲力“啪”一声抖开,严力伟曲双臂格挡,被李游书那一掸给打得向后退却,脚下用力扎紧马步稳住身形,左手攥于腰间、右手虎爪前探,摆开反击架势方才接续自己的言语:“你不怕我事后还想要你的命吗,那可是五百万。”
    李游书竖起食指摆了摆:“我看得出来,你不是缺钱花的人。你肯定只想跟我分高下罢了,我不是傻子。”
    “力伟!”见严力伟跟李游书竟然聊了起来,安奉铭面带不悦地喝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跟李游书寒暄,“听闻这小子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你为人忠厚诚实,可别中了他的蛊惑。”
    闻言,严力伟不置可否,迈步后撤退回到了安奉铭身边。
    “白掌门,安老,你们二位没事吧?”那岩钧锁骨断裂所以左臂此时不能剧烈运动,防止扯动伤处,所以单以右臂接住两位同伴有些吃力。
    “不碍事!”白增瑞咬牙切齿地瞪着李游书,那眼神非常复杂,有憎恨、有恐惧、有忌惮、有欣赏,但更多的是对他那功法的垂涎,“小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噬嗑令!”
    李游书没开口,安奉铭倒是忽然沉声一语,令得众人都向他投去目光。
    “老安,你说什么?”闻言,白增瑞瞠目,向安奉铭强调着重复了一遍,“你说,那个是噬嗑令?那就是噬嗑令?!”
    安奉铭的脑袋点得又重又慢,仿佛在强调自己心里的那份严肃:“是,是噬嗑令!这样能够夺人内气据为己用的妖术邪功,不是噬嗑令,还能是什么?!”
    一语言毕,雷霆闪烁,滚滚雷鸣紧随而至,为这战场降下道破天机的鼓点。
    李游书在那头闻言眉头微蹙,他不知道什么是“噬嗑令”,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这是他自己的功法,是拼了性命将韩授所传呼吸法与自食结合而创成的独属于他一人的呼吸法。
    “李游书,你,你……”安奉铭看着李游书,他的目光阴沉下去,直至双目中逐渐显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意,“说!你为什么会这门邪功,你、你!你这小子,是什么人把这门邪功传授给你,你是不是用这个万人唾骂的邪功害了陈玉鹏,使他成了废人,再不能练武!”
    面对老人怒不可遏的质问,李游书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辩解道:“不是,这呼吸法是我巧合下自创,并不是什么‘噬嗑令’,您看错了。”
    “不可能!”安奉铭厉声呼喝,那横眉立目的模样跟先前的激昂大有不同,似乎已经染上了接近失控的愤怒,“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头子我虽然功夫不如你,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这功法创立出来便是害人害己的邪魔外道,你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是你自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不知羞耻,不明深浅!”
    白增瑞闻言也随声附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万古楼那件惨案,看来肯定是李广成做下的!好啊,好个李广成,潜藏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不成想竟然让他的儿子给露了相!”
    此时,就连那岩钧都只言片语地开了口:“若是李师傅会噬嗑令,这几十年的时间却都不曾用这邪法害人,嗯,仁义。”
    李游书不理解老人为何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抱起膀子来不解地歪歪脑袋:“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做过的事情当然认,我杀了柳仕良,打了沈庚和张文远,废了陈玉鹏,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自然要认。但他,”说着,李游书指了指瘫靠墙边,此时正默默观望战局的罗卓华,“他师叔那个叫黄忠……啊不是,叫黄汉升的,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打断我的骨头、废了我的功夫,那我也绝对不会屈打成招。”
    语速奇快,李游书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我这呼吸法就是我自己修炼所得,至于什么噬嗑令,我这十几年了更是从来没从我爸嘴里听到过!”
    可是话刚说完,李游书陡然一震,浑身上下都打起冷战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噬嗑……噬嗑……中……”
    这是他当时在钟城向张雷询问关于御风堂剑仙流的事情、询问他叔叔韩授的事情时,张雷留下的一句他师父的临终遗言。
    “以为剑仙自此起,不知冥冥……噬嗑中!”
    天杀的,我竟然险些把这个给忘了!
    “安老先生!”惊雷滚滚之下,李游书忽然变作了一副急切的模样,冲着安奉铭拱手道,“虽然此时是生死相搏,但我有件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呸!!”安老先生向地面猛啐一口,“你也配!”
    安奉铭骤变的态度令李游书又急又气,却一时间捉摸不出其中缘由:“老先生,我确实是有急事请教,您如果有怨气,请直说!”
    “好,直说!李游书,我告诉你,”说话间,安奉铭再次摆出五禽拳百兽之姿,“别说我拿你撒气,但我生平恐怕也只对这一门功夫恨之入骨——我的老恩师,当年就是死于这夺人内气、废人功夫、害人性命的邪功,噬嗑令之下!”
    安奉铭的怒喝响彻于天穹之下,李游书闻之蹙眉,心里大呼麻烦:虽然不知道那噬嗑令到底是什么鸡毛玩意儿,但既然二叔的师父临终前有此遗言,想必这也是揭开二叔秘密的重要一环,可如今这呼吸法却跟知晓其中玄机的安奉铭有着杀师之仇,二叔的事情我势必是不会透露半分的,可看老人这个状态,若是不将事实和盘托出,恐怕也难以平息其怒火。
    最麻烦的是,现在这老人认死了自己便是他所谓“邪功”的持有人,正要跟我拼命哩!
    可李游书转念一想,心里又顿感悚然。
    难道,二叔当年在竹节山深夜传授的呼吸法,就是噬嗑令?!
    见安奉铭双眼泛红、呼吸急促,俨然一副拼命到底、不死不休的模样,白增瑞站在旁边,慢慢地浮出一丝奸笑,进而向李游书高呼道:“小子你听着!五禽拳安老的尊师郭东城先生,当年可是连你师公蒋雨生都要敬重三分的泰山北斗!你小子既然会噬嗑令,如此想来,你老子李广成可就逃不开二十多年前杀害东城前辈的嫌疑!!”
    李游书最厌烦“射人先射马,骂人先骂娘”的行为,对于白增瑞往往他爸头上扣屎盆的行为登时也是气得火冒三丈:“放你的屁!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撕烂你的狗嘴!”
    “贼不喊打,三年自招。李广成不招,你这贼儿子倒是招得痛快啊!”白增瑞仗着有安奉铭在旁,有恃无恐地向李游书回击道。
    李游书闻言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自责:老爹啊老爹,我难得随性一次,用出了自己的真本事,不成想竟然害得您被我牵连,平白受人污蔑!!
    “增瑞,不用跟他多废话,待我们拿了他,李广成必然得把事情一五一十给我们说明白,就算不是李广成所为,从这小子身上顺藤摸瓜,也必然能找到当年真凶!”
    老人嗓音吼得沙哑,身法却依旧迅捷无影,纵身便向李游书冲过去,气势比之方才更盛。
    “李游书,束手就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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