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不期而至。有时候是人,比如欧阳知和魏若熙,虽然她们都来的唐突草率,却出人意料地攥住了李游书的心;有时候是物,比如最初的自在取、现在的无妄诀,来的时候惊涛骇浪、电闪雷鸣,差点要了李游书的小命一条,可到关键时刻,却总是能救李游书于水火之中。
    所以人生中的许多相遇,都是值得庆祝的。
    但是李游书肯定,此时那个躺在自己脚边,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的短小细玻璃棒,绝对,绝对,他妈的不是值得自己庆幸的东西。
    “卧槽……这就是你们说的……样本……?”
    指了指脚下那东西,李游书尴尬地向乌温、姜芷二人问道。虽然此时那东西掉在四人中间,但就凭刚才李游书蹦跶那几下和这东西落地的因果链条来看,它之前绝对就在李游书的口袋里。
    站在对面的两人见状,各自咳嗽着缓解自己的尴尬,而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姜芷更是看向大马路,用嘴型说了一声“傻逼”。
    “这……这玩意儿……”低头看着那短小细玻璃棒棒,李游书竟一时不知道是该捡起来,还是该一脚把它踢远些。
    于是他好像求助似的,扭头冲女友魏若熙问道:“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上?”
    魏若熙此时也是满头问号地看着李游书:“你问我,我问谁去呢?”
    “李游书,”这时,乌温开口了,“你说实话,刚才在桥上的时候,你到底有没有碰上我们描述的那个人?”
    李游书脑中闪过了那男人的面孔。随后,他便意识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当自己出于好心,将男人从飞来的蓝色跑车下救出时,那家伙在空中挣扎了一下。当时李游书以为他是在挣脱自己的拉扯,并在意识到李游书更有力后便放弃了。但现在复盘一下,李游书意识到那一下挣扎似乎不是挣扎,而是在转移赃物。
    就在那个瞬间,男人把这个所谓“样品”的短小细玻璃棒棒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淦,淦,淦!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郝建与老太太!
    想到这儿,李游书恍然大悟,但随即又对乌温笑了笑:“不,我确实没见过。所以这东西怎么跑到我裤子口袋里来的,我不清楚。也许是‘天赐的宝贝,给最爱的人’吧。”
    听着李游书那不知所谓的狡辩,魏若熙在旁边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随后她弯下腰,将那短小细的玻璃棒棒捡起来。
    看来是很结实的玻璃材质,以李游书那么猛烈的动作甩出口袋落在地上,竟然都没有碎掉,甚至于连一丝裂隙都没有,里面的淡蓝色液体一滴都没有漏出来。
    “看来这件事是误会了,好在现在及时找到,没有给您那边造成什么损失,”魏若熙说着,将那容器双手向乌温递过去,“所谓‘结果好即一切好’,现在这东西物归原主,咱们的误会也就解开了。对吧,游书?”
    魏若熙的圆场可谓完美,李游书连忙应承着点了点头:“嗯嗯嗯,若熙说的对。乌前辈,姜前辈,咱甭管这玩意儿是怎么落到我裤裆,不是,我裤兜里的,反正现在您寻来了,我奉还了,咱们呢,就两清了。对吧?”
    说着,李游书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好像是确认一下里面除了手机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到时候再闹出这样的破事,令人尴尬。
    摸了一阵儿,确实没东西了,李游书又说道:“既然您二位不是冲我赏金来的,那咱们就是不打不相识,往后是朋友了。今天这件事,是我李游书草率了,我的不是,给您二位道歉。”
    说罢,李游书拱拱手,冲那两人鞠了一躬。见状,乌温连忙去扶他,而姜芷则在旁边嗤嗤地憋着笑,令李游书觉得尴尬无比。
    可是没办法——有错就要认,知错就改;挨打要立正,敢作敢当。今天这事儿自己不占理,被打脸了,也是活该。要怪就得怪那个自己救下的男人,悄摸地竟然就给自己口袋里塞了这么个东西,手法简直跟时祖门的小偷行家有的一比。以至于自己跟若熙走出这么远了都没感觉到口袋里有东西,丢人!
    “东西找到了,误会也就解开了,没关系。”东西到手,乌温也顺坡下驴,不再追问那个男人的事情。
    尴尬之下,李游书的眼神乱瞟,不经意地落在了那短小细的玻璃棒棒上。
    进而,他眼神出现了一丝颤动。
    “诶诶诶,前辈,那个……我能多句嘴么?”当乌温正要伸手去接那容器的时候,李游书却一伸手罩在魏若熙手上,将那容器给攥到了自己手里。
    乌温见状,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你说。”
    “虽说我拿了您的东西,是我的不对。但是有件事儿咱可得说道说道,”李游书说着,背过手将那东西给放到了身后,又说道,“今天晚上您在桥上可是挺横的,好家伙一桥的车啊,您就一掌一个、一拳一个的,都给人打飞了?”
    魏若熙开始还不明白:自己平了这事儿,游书干嘛又要招惹?此时听了他的话,魏若熙方才明白,李游书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没有忘怀的。
    闻言,乌温也噎了一下,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乌前辈,那可都是一条一条的人命。”李游书说着,又指了指大桥的方向,“咱们练武,可不是为了欺负普通人的,也不是为了给社会添乱的吧?”
    乌温点点头:“今天……一时情急,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那些人仰马翻也并非是我一人所为,比起另一名同伴,我只是将那些车推了推、搡了搡,没有下杀手。这事儿姜芷可以作证。”
    “嗯,那也行。算您还是没忘了祖宗的教诲。”李游书点点头,背着的手却是把那东西攥得更紧了些,“但是我还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东西,能逼的一位有师承、有地位的武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呢?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贵样品,能让两位定戢会的武人,跟两个不知什么势力来的超能力者,合伙追杀一个可谓‘身无寸功’的男人呢?”
    “身无寸功”一词当然不是这么用的,但李游书故意曲解其意地用在此处却恰如其分,令“身怀武功”的乌温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下去。
    面对质问,乌温似乎是在思索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回答李游书的问题。然而就在李游书话音落下的时候,那头却忽然响起一声爆燃,火光登时升腾而起,照亮了姜芷那眉头紧锁、杀气四伏的面庞。
    “李游书,你别蹬鼻子上脸了!”咬着牙根对李游书警告了一句,姜芷掌心那烈火翻飞跃动、触目惊心,“你家大人难道没告诉过你,不该问的别问么?”
    见状,李游书冷笑一声,握着那容器的左手依然背在身后,右手却是慢慢地伸了出来。
    魏若熙在旁静静地看着,早已经暗暗地寻思好了:若是游书要出手,我便对付近些的乌温,金风拳虽然霸道,但跟五步穿心指比起来还是差些。就算是撕破了脸,也不能让他们轻看了游书,轻看了魏家。
    “姜前辈,你说得对,好奇心害死猫,不该问的得少问。”谈笑间,李游书伸出的右手竟慢慢向着姜芷离火掌那火焰升腾的掌心盖了下去。
    姜芷一惊,瞪着李游书厉声道:“你……你小子……!”
    霎时间,二人掌心相对,一阵冷热相交的声音在掌间嗤嗤作响,闷热的蒸汽随即蒸腾而起,飘入了夏夜的空气之中。
    是阴骨掌!看着那逐渐将离火掌之炽热压盖的阴寒之气,乌温心里惊呼道。
    “但是姜前辈啊,有些事情,该问就得问。比如,跟你有仇的人,你能不问么?跟你有怨的人,你能不问么?把你曾经的恋人暗算致死的人,你……”伴随李游书逐渐加重的语气,最后一声尚未说完,掌上寒气顿时大增,将四人脚下周遭、方圆数米的地面全部都盖上了一层湿冷的薄霜,“能不问么?!”
    尖叫一声,姜芷握住自己被冻伤的右手踉跄退去,乌温见状连忙走过去检查她的伤势。而李游书并不追赶,东西还在自己手里,他们便会再走过来。
    “他妈的,我早该想到的。我在钟城杀了柳仕良,定戢会那龟儿子怎么会知道得那么快……所以,说说吧!”说着,李游书将手里那容器拿起来晃了晃,“定戢会什么时候开始跟他们合作的?这像卫生巾广告里的蓝色液体一样的样品,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轰然驶过,照亮了李游书手上的容器。那玻璃制的透明管子上,赫然印制着几个磨砂字母组成的单词——celos(塞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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