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蝎,吃苦了。”
    卢仚的那座大宅子里,一蓬蔷薇架旁,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形阴影,轻轻的喟叹了一声。
    就在前面不远点地方,胡天涯、胡海角被倒吊在大树上,兔狲还在很快乐的踹他们的屁股, 兄弟两遍体鳞伤,已经吼得嗓子都哑了。
    至于白蝎他和一群影楼杀手,还被半埋在地上,大黄和鳄龟正在炮制他们呢。
    那模样,真正是惨到了极致。
    在这条人形阴影旁,一片花枝阴影内, 一道阴柔的嗓音传出:“那,为何不现在将两位少爷和白蝎长老救下来?唉哟, 看两位少爷这样被人折腾,老奴这一颗心啊痛得唷!”
    那人形阴影再次叹了一口气:“这里是剑门的地方,岂能胡来?再说了,这次,我们不占理!”
    说道‘不占理’三个字,这人形阴影显然是恼火到了极点,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捏碎了一朵盛开的黄蔷薇。
    影楼行事,向来拿钱杀人,至于杀的人是好人坏人、凶人恶人、是不是人,他们是从来不管的。手持利刀,只要能杀人, 就下手杀吧,何曾讲过什么道理?
    偏偏剑门,是元灵天仅有的, 让影楼都不得不讲道理的大势力。
    这座蔷薇院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禁制,没有任何阵法,只要想要救人,阴影轻轻松松能够将白蝎长老和两位大少爷救走。
    问题是,救了人之后呢?
    所以,还是讲道理吧。
    “那鲁智深,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托辞铸剑,将我们晾在这里这么些天这是有意拿捏我们。”人形阴影又冷然道:“罢了,这一次,我们就吃亏,认账呵呵,山水有相逢,他已经上了影楼勾魂簿,嘿嘿。。”
    “哎,走罢,走罢,看不下去了。”人形阴影压低了声音:“这两位少爷,吃点苦也好,啧,就他们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如果是我的子孙,早就把他们送入死营熬炼去了。这次,正好吃吃苦头,长点教训,他们简直就不像是我们影楼弟子了。”
    “可怜的是,白蝎长老,啧啧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至尊杀手出身,记功一步一步爬上了实权长老之位,是个角色啧啧,被人如此凌虐,看得我太心旷神怡咳咳,这样不好,是吧,毕竟是一家人。哎!”
    “走吧,走吧,再看下去,我怕我会笑出声来。真个被白蝎惦记上了,可不是好事。”
    “呃,老鱼啊,你不会给白蝎说我看他笑话的事情吧?”
    “唉哟,老奴哪里敢啊?”人形阴影消失了,附近的几根花枝阴影也颤了颤,隐隐可以看到一条极圆润的身影顺着地上的一条条花枝影子,一蹦一窜的跑得远了。
    一刻钟后,这座蔷薇苑的前院大厅里,卢仚接见了影楼密使。
    这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丢进人群中就浑然众人,基本上没什么可辨识度,甚至脸上连一颗粉刺、一個黑头、一颗痣之类的标志物都找不到的干瘦男子。
    他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黑袍子,双手插在袖子里,见到卢仚,就朝着卢仚深深的鞠躬一礼:“在下黑蚴,蜉蝣的蝣咳咳,忝为影楼外事总管之一,专门负责影楼迎来送往、接待贵宾之事。”
    黑蚴略微有点发黑的脸上,挂着一副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极其标准的灿烂笑脸。
    他瞪大眼睛,灿烂的笑看着卢仚:“此次的事情,前因后果,我影楼都查明了是两位少爷的错,他们活该被打死但是,他们毕竟是楼主的子嗣,总不能让他们真的被打死所以,鲁道友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来。”
    不等卢仚开口,黑蚴又继续这么标准的笑着,直勾勾的看着卢仚说道:“鲁道友既然留着白蝎长老和两位少爷没有下死手,显然,鲁道友也不愿意和我影楼结下死仇。既然如此,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我影楼的宗旨就是,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么一定就是钱没给够只要钱给到位,就没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当然,我们修炼之人,世俗的‘钱’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真正有用的,是资源。鲁道友可有所求?无论是美人炉鼎、洞天福地、秘药灵宝、真丹大药,甚至是顶级的功法传承,我们都是能拿得出来的。”
    “甚至,如果鲁道友有什么仇家敌人的话,我们可以为鲁道友免费出手三次,鲁道友意下如何?”
    黑蚴又向卢仚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影楼的诚意,就在这里了。只要鲁道友开口,我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鲁道友,您以为呢?”
    卢仚摸了摸下巴,很是严肃的看着黑蚴。
    影楼是善堂么?
    很显然不是!
    影楼摆出了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肯定不是因为害怕了‘鲁智深’,他们忌惮的,只可能是剑门,只可能是白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剑门少宗。
    谷锻
    今天无论卢仚提出多少过分的要求,影楼肯定会满足卢仚的一切诉求。
    但是在这之后,等白蝎和胡天涯、胡海角被换回去后,等卢仚离开了剑门的地盘,那么接踵而来的,自然是影楼不计手段的疯狂报复。
    以影楼多年的杀人经验,他们自然可以将‘鲁智深’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而且还蒸发得合情合理,绝对和他们影楼不会有任何的牵连。
    只不过,看着黑蚴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
    卢仚又在心里问候起了胤垣的若干位祖宗——这家伙,玩得真够‘骚’的,黑蚴身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身高近乎九尺,腰围也有九尺,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嘴唇殷红如血,脸上还打了一点薄粉,穿着一裘黑色大袍子,顾盼之间满脸喜气洋洋的家伙
    守宫监监公鱼长乐!
    尊敬的监公大人啊,你是怎么混进影楼?你是怎么混到黑蚴身边的?而且看你这个站位,你明显就是黑蚴的心腹之人啊!
    鱼长乐双手按在肚皮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卢仚,眼皮一眨一眨的,显得很开心、很快活!
    “真他-娘-的-人才!不能小觑了天下人啊”卢仚扫了鱼长乐一眼,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黑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影楼的两位大少爷,对鲁某人的女眷图谋不轨,才惹出了后面的是非。”
    黑蚴满脸灿烂的朝着卢仚深深鞠躬:“是,是,是,我们查清楚了,的确是两位少爷咳咳,私德有亏!他们错了,他们真的做错了,他们回去后,我们楼主一定会严加惩治一定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卢仚的脸抽了抽。
    这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影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真是除了‘呵呵’,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不过,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
    “你们的两位大少爷,依仗背景,肆意胡为,甚至强行出手,打伤了我那三位妹子”卢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做,很不好。我那三位妹子,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天生胆子极小的,看到一只毛毛虫都会吓得胆战心惊,三五天睡不着觉的。”
    黑蚴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他看着卢仚,干笑了几声——说人话,好不好?大家都是修炼之人,见到毛毛虫都会吓得心惊胆战?你这话,只好糊弄鬼。
    但是想一想,黑蚴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一些糊弄鬼的鬼话,所以,黑蚴又变得心平气和了,他继续堆砌起完美的灿烂笑脸,很认真的点头:“是以,两位少爷的所作所为,是极大的惊扰了三位姑娘是以,我们愿意赔偿您开个价!”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蚴,他敲了敲座椅扶手,淡然道:“既然贵方如此诚意,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唔!”
    卢仚很想对比着万花门的库藏开一个天价出来
    但是他认真想了想,自己都觉得白蝎一伙人不值这个钱,估计自己开出这个价码后,影楼的楼主会直接让这两个宝贝儿子自生自灭了去。
    所以,他比照着当初在崖州城,那五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身家,小心翼翼的翻了个十倍上去。
    这同样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黑蚴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小会儿,然后迅速的春风解冻,脸上再次挂满了笑容:“您的价格,公平公道,合情合理,我们影楼,受了。”
    “只是,鲁道友可否保证,我们影楼缴纳了这笔赔偿后,再无后患?以后,剑门少宗,可不能再为这件事情,来找我们的后账。”
    卢仚笑看着黑蚴,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担心这个?放心吧,不会有后账。我鲁智深是那种拿了钱,还不依不饶的人么?如果事后我鲁智深再找影楼的麻烦,就让鲁智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卢仚发了个很毒很重的誓言。
    鱼长乐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笑得和一尊弥勒佛没什么两样。
    是啊,让鲁智深天打雷劈,和你卢仚有什么关系呢?
    鱼长乐笑呵呵的看着黑蚴的背影,只觉得,这事情简直太有趣了。
    当天夜里,整整一百枚容量极大的储物戒指,被黑蚴送到了卢仚面前,每一支戒指里,都装满了各色灵丹秘药、灵晶矿材,其中更有堆积如山的沧海珏和宝光珏,其总数让卢仚都为之惊叹——做杀手,就这么来钱的么?
    白蝎、两位大少爷,还有一群影楼杀手,凄凄凉凉的走出了蔷薇苑,不做任何逗留,急匆匆的离开了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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