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成熟的武者至少要精通七八种兵器。”
    “滕子京的羽衣刀手你玩的确实挺不错了,但是这些手上功夫要又精又多,这样才能跟得上后续的各类训练。”
    一抹白光归入刀鞘,北雪平(norrkoping)的弯刀依旧是这种执拗追求狂野的风格——刀刃呈现近乎圆的弧度,刀柄极窄,血槽刻在临近刀背的位置,配上这些细密倒刺,真是吓人的紧。
    “刀法讲究一个大开大阖。正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在刀法中持刀手和步法极为重要,这一点与剑术相同,但比剑术变化要少些许。”
    “手不离刀,先看;后摆。迎推刺刀势,要是对方先攻双肩与头部,则上步小跳,手臂贴刀侧挡,顺势抹咽喉。若是朝胸腹进攻,则转身收刀往左跳,步要快,且挡一格,随即抽刀横击,边打边收,一定不能贪招。要是突下盘,则抬腿亮刀,用力搅,腿动刀动,脚跟必须稳,向前小跳,用力劈刺对方面部。”
    “这是所有刀法的三个基本套,任何刀法大师,也都是在这样的框架下演变推导出自身独有的风格。”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这刀中八法你差不多已熟练,今天这节课主讲脚上功夫与刀尖巧技。”
    毕比导师脚尖往前一点,弓背,右手自然贴上腰间刀柄,身体随之前移,目光灼灼,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豹,自有慑人气场。
    “我今天教你北雪平(norrkoping)一门个人风格极为明显的刀法。它讲究一刀势:刀快、手快、眼快。此间动作要求刀、腰协调一致,手不离刀柄,腿不收绷劲。”
    这位小个子导师说完原地踱步两下,找到持刀感觉:脚尖往前一压,弓背降下重心,右手横放在刀柄上,手肘角度近乎是九十度,然后腰马一转,改为拗步,五指慢慢握住刀柄。
    “‘北平柔刀’讲究的是快、稳、沉,从出刀到回鞘不过眨眼,特别是腿上的力,”他拍了拍自己大腿;旁边学生认真点头,“就像灌木丛里麂子,小跳发力,动作轻,出刀时手感要柔,角度要狠,心要毒。”
    说完,导师左脚向前上一小跃,脚尖外展,两腿膝盖放松舒展,同时腰部微微往左扭动,持刀手一紧,白厉厉的刀光就这般被抽了出来。
    这确实是极为柔和且缓慢的样子。
    只是所谓缓慢,完全是动作所带来的视觉误差。
    简艾斯一动不动的记住毕比导师的动作要领,握住腰间刀,逐步在脑海里推演流程。
    “这抹拗步跳刀最讲究持刀人的节奏,在整个‘北平柔刀’的把式,它通常用在出其不意,和近距离抢夺先机。”毕比重新站直腰背。一片落叶自枝头悠悠飘在他围着头巾的短发上,使这位矮个子略微憨态,“你握刀的手一定要稳,现在先练习三百次。”
    “好的。”简艾斯来到场地中间,握刀,在导师的纠错声里不断练习。
    树在风中慢慢摇摆了。
    片片落叶飘入石柱众多的红檐庭院。有些飘入小溪,在清澈寒水里上下起伏。有些刮在檐角上,带动风铃摇曳,发出悠扬声音。
    三百次抽刀结束,正午的阳更加热情。
    腕口有些疼痛,简艾斯抿嘴深呼吸一次,鼻尖上的汗珠落下,于脚边飞溅起片片尘埃。
    “现在开始另一项。”毕比迈步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握住刀柄,指向刚被放上来的草人,“刀重视劈砍。刺、挑是第二选择,这关系到每种兵器本身特性,接下来这一招……先抽刀。”
    两人腰间的北雪平(norrkoping)弯刀一同出鞘,细一看,这对师生的影子竟重叠在了一起。
    “两手握柄,重心压低与腰眼持平,刀尖微侧,注意看我的刃尖角度。”
    导师念,学生跟随其节奏双手握刀;桃花眸清晰投映在雪白刀刃上。
    “现在将重心移至左脚,右脚虚点地面,同时两手持刀略向前伸,刀刃朝下,刀尖朝前,要放松,特别是手臂肌肉,这是最容易损伤的部位。”
    刀尖微微往上,一片黄叶顽皮落下,被无声分割成两半。
    “现在用你的手腕发力,由上往下斜削,期间刀身贴着大腿外侧——你贴的越紧,就越能发挥出这个招数的巧妙性。”
    “当然,别把自己大腿的肉削了。”
    毕比从简艾斯的腿边收回目光,手中刀慢慢上挑,继续耐心解读,“玩刀就要练腿,你的脚趾有劲,从地面托上来的劲就足,待到力达前刃,就要掌握好刀刃本身的特性。手要稳,刀尖朝左前方,用极窄的角度挑,这是一切的先决。”
    闪着光亮的白刃滑过草人腋下,像是女子轻抚,使其崩开了道道线条。
    简艾斯这头的草人明显没有这般给面子,仅是懒懒断开了几根草线,并被风吹的摇晃,提醒这位人儿再大力点。
    “你的节奏太慢了。”毕比出声提醒,却未停下持刀动作,“‘北平柔刀’虽然很讲究这个‘柔’字,但不是让你拿着刀唱戏,它是杀人术,要见血,要三刀毙命的顶尖刀法。”
    声落,上挑至草人肩头的刀尖忽然再次侧摆,紧跟着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前跃踏步,带着罡风,呼啸斜劈在草人的脖颈!
    “呼!”草人头颅落地,毕比快速收刀,竟带起绚丽白光入鞘,发出罄锵嗡鸣。
    “这一刀有我二十年的功力,武道长,一定要有平常心。”他找到学生的眼,慢慢起身,布满老茧的手掌甩动,“武学是释放武技的基础,拿稳兵器,才能使用内宗?让气血在其上赋能。”
    “再冷的饭也要一口口吃,不然噎住会更难受。”
    导师拍拍学生的背,感受其表皮下蕴藏的炙热能量,并示意其开始训练。
    又是沉闷挥刀五百次……
    简艾斯仔仔细细记住导师的所有动作,目光始终往前;盯住这断了大半个脖子的,仿佛在歪头讥笑着他的草人。
    训练终归是枯燥乏味,导师毕比的耐心是五位导师里最多的那一位,所以很多细节,他也是掐得最死。
    根本记不清手握刀的次数了,每一个动作的拆解,简艾斯都沉默依着导师的一次次提议改正,偏生这些把式都极为复杂。不消说,只有慢慢往西边落下的太阳见证了他的坚韧和苦闷,用柔和金芒,在这个孩子脸上笼上神圣的光泽。
    整个“北平柔刀”的把式终于从头到尾都过了一遍。
    长刀入鞘,少年的脚尖对准沙场边,身上衣物已寡透,胸腔起伏,豆大的汗不断从黑色圆寸里落下来,积蓄在眉骨,最后打湿地面。
    “老师,”少年忽然出声问,眉眼阴柔,“创造这门刀法的,是不是个女人。”
    毕比侧头看他,看了许久;一面用手帕擦拭脸上汗珠,一面回道:“她是帝国少有的女武士,在先天条件不如我们的前提下, 她成为了一名十分了不起的尊者。”
    “武尊吗。”简艾斯低头拍拍腰腹,忽然抿嘴笑起来,“我认识一个背着三把刀的女武士,在我刚从灾祸大陆回来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她身上那阵令人窒息的锐意。”
    “这是一种内敛的压迫。”
    简艾斯看向身旁导师,进一步复述,“明明没有使用任何气血,却是让我到如今都难以忘记。”
    “她是炼金学院的吗?”毕比接上话。
    “啊。”简艾斯点点头,眼神恍惚,仿佛那对散着萤火光芒的耳坠就在面前。
    毕比再次拍了拍学生的腰,抬头看向屋檐边的夕阳,慢慢出声:“简,整个四国的天才有太多太多了,我们学院喜欢将注意力放在平民和中小贵族身上,这是维奇的教学理念,但是其余两家,大都招收中上阶级的贵族后代。”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收回目光,看着这名承载了太多人期望的学子。
    简艾斯发出鼻音,握拳,慢慢来到石凳边坐下,仍由汗水顺着指尖滴落。
    毕比陪着他休息了会,拿出怀表看眼时间,将腰间刀收回,向早已在场边等待了许久的理疗师们招招手,便快步离开了。
    路阿卜杜尔看着毕比离去的背影,捏紧简艾斯的天枢穴,为其舒缓肌肉:“需要专门为你打造一柄这类弯刀吗?”
    “可以。”简艾斯配合的往前倾,张嘴含住维克多递来的药片,忍住这道苦。
    “有件事我还要跟你说一下。”路阿卜杜尔拍打他的肩,进一步舒缓他手臂上的肌肉,“查理秘药商会会长道格雷戈送来了一份5000万左右的秘药补给,就在你练刀的时候。”
    “我与他认识吗?”简艾斯闻言偏头,眉头慢慢蹙紧。
    “他是查理米尔顿身边的新晋红人,昨天约你,你拒绝了他的邀请。”
    “啊……”简艾斯稍稍停了会,眼睛望着前方,目光明亮,“他现在还在这个城市吗?”
    “还在,是沙松出城招待的他,按照以往习惯来说,他应该会在这里的秘药分会停留三到四天。”
    “好。”
    简艾斯拍拍他的手背,起身,往前下一个早已约定好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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