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邦齐其实等这个机会等了许久了。
    自那夜薪火节的惊涛骇浪,自那个平民武士的一夜成名。
    有太多太多的武士想着这样的登天之梯,甚至出现了一个独有的武士团体——公正者。
    他们自名“coveter”,热衷于从下至上的挑战,用热血与无畏标榜信仰,用李曼特那样的赤子之心面对强权。
    他们自诩良善。
    “自烈火锻铸的钢不会弯折,它会斩平不平事,求一个道理,讲一个公正。”
    现在,向一切罪恶源头说一句公正话的机遇终于到来了。
    威尔斯邦齐闭目深深呼吸,握住腰间刀的手轻微发颤,仅是往前走出两步,背脊和额头便都被汗水打湿了。
    周边人的目光逐步变得炽热且精彩,乃至呼吸声都压低起来,仿佛面前有什么极其有趣的异象,稍微大声一些,它便被吓跑了。
    查理基洛夫的脸色尤为阴沉,夹在肉缝里的小眼带着慑人冷光寻找侍卫,咬紧腮帮,压出刺耳的“吱吱”声。
    “简。”
    威尔斯邦齐仿佛走过了漫长的世纪,漆黑的脸上布满坚毅,暗色厚唇抿住,极短的卷发像是一个一个小圈贴在脑袋上,又像是某个氏族的文明。
    气氛彻底安静了。
    他望着面前这戴有十字耳坠的阴柔少年,望着其项上的金链,其指上的宝戒,终而蹙眉,用近乎坚决的声音,向这个罪恶源头躬身请求道:“帝国武士不避讳战争,在这个逐渐和平的年代,我们背负了帝国的希望,所以……”他的声音带了些颤音,好似缅怀,“我希望您帮帮我,教我如何战斗!”
    多日反复背诵的结果总归不会骗人。
    他已经听到了周边泛起的吸气声,还有些许复杂的眼,其内甚至有以前从未收获到的钦佩。
    他知道他赢了……
    厚唇翘起浅显的弧,多亏是埋头模样,不然又要多背些“coveter”的道理。
    身旁的少年已经彻底没有声音。查理基洛夫小心往边上看;飞快收回目光,抬起手臂大吼道:“侍卫!侍卫!你们这样该死的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把这个神经病赶出去!让今天的负责人现在来见我!”
    “现在!立刻!!!”
    胖胖的身躯炸出巨大的能量。
    围在周边的赌场员工们四下散开,持刀背枪的赌场侍卫气势汹汹的挤进来,看眼卑微鞠躬的黑人武士,各自交流眼神,实在不客气的上前绑住这个蠢蛋。
    “简!”情绪已渐入佳境,威尔斯邦齐睁大圆眼,愣愣看着面前人,眼眶顷刻红润,“就不能教教我吗?我们都是一个帝国的武夫,我,我虽然没有你这样的天赋和训练环境,但是我拥有一颗真心,一颗想要变强的心啊!”
    “你们放开我!”
    他开始激动的挣扎,偏生不使用气血手段,被一些个暴躁侍卫砸中脸颊,流下殷红的血,“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公平对战?!你是在害怕吗?你是在享受资源,却堂而皇之的欺骗吗?”
    “我只是想向你学习啊!”
    威尔斯邦齐怒目指着这个阴柔少年,宛如不畏强权的勇敢斗士,“我不要金钱!我不要名望!我只是想要学习如何变强,这也有错吗!!!”
    “放开我!!!”
    一身正气的黑哥儿甩头砸在了实木枪托上,霎时的红尤为刺目,真切让这些还未彻底离开的看客们有些不忍了。
    “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啊……”
    终于有员工忍不出出声,眼神躲闪,将自身藏在人群深处,“明明每个礼拜都要在铁笼里比赛,为什么就不能完成这个可怜武士的心愿呢。”
    “是啊……他又是带着善意的,看长相……也不是什么坏人呢……”
    暗流在人群中穿梭扩张,太多的眼神产生变化了,也有太多的良善,被深切摆上了明处。
    查理基洛夫的咆哮快要喊破嗓子。
    侍卫拉着这个不断挣扎哭喊的武士往大厅外走 ,模样确实有些可恶了。
    “简!简!!”威尔斯邦齐还在激动跳着,如泣如诉,“人族式微,我们本应该互帮互助,我辛苦求武这些年,只想见你出拳一次,这样也不行,也不愿意吗?”
    他的泪一束束落下来,阳光照在身上,为其披上金色的外衣。
    要被彻底扯出大厅了……
    些许感性者闭目忍住鼻酸,更多的眼,戳上了少年的后脊。
    查理基洛夫已经喊到喉咙冒烟。
    始终站在原地未动的少年儿忽然眼尾上挑,漆黑的瞳抹过幽光,脸庞如玉,又五官深邃。
    “这些人哪里要什么真相呐,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心声灵验,要自个儿开心。”
    “你也少花时间来管这些破事,就你这点本钱,我出去谈生意都提不起劲,害怕给别人认出来,丢脸呐!”
    “人跟人之间也没有这么多感情好谈吧,一手钱一手货,少跟我废话!”
    耳边的女声消散,飘过来的风伸手弹在少年额头,恍然回神,原来是那位夏奇拉伯爵翻来的白眼。
    简艾斯不自主的笑出声,再回头望眼周边这些人,向死活哭喊在大厅门口的吵闹抬起左手,出声,眼神不起波澜:“放开他吧,我愿意为我这位支持者花费一些精力。”
    “简……”查理基洛夫倏地愣住,看看这张立体的侧脸,被十字耳坠晃得刺了下眼球。
    简艾斯继续抬手示意,左右打量周边环境,向这位主管说:“边上有空旷地方吗,我也想活动活动。”
    “可是……”查理基洛夫深知这不是小事,但大厅门那头又闹腾了起来,甚至吸引了许多住在岛谷的客人。
    事情好像闹大了 。
    威尔斯邦齐完全进入状态的哭吼呐喊。身边侍卫也确实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于是离远了些,冷冷看着这位武士。
    “你跟我来吧。”
    处于绝对中心的少年儿不急不缓地迈步。绣有金边的外套轻轻从威尔斯邦齐肩头飘过,留下绿草的清新淡香。
    “他好像是一位高级武士。”旁边的侍卫低声说出情报。
    简艾斯看眼这人儿,未说话,继续朝着门外走。
    挤在大厅的人流轰然跟随,半靠在石柱边的威尔斯邦齐微微抬头,产生了被忽视的怒。
    浩浩荡荡的人群都杀入豪华马厩的前院草坪停下了——交头接耳着,只要稍提“简艾斯”这个名,便让这场风暴轰动席卷向整个赌场了。
    “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八驾马车里的助理迭戈好奇探头。
    正在前头抽烟的莉莉转头来看他一眼,喷出烟雾,用不带起伏的声调回了嘴:“有个傻逼要挑战我主人,他的头可能要被踢烂了。”
    莉莉想起那座练武院近期的动静;不由摇摇头,将烟蒂吐在地上用脚踩灭,仿佛踩着的就是某人的小脑袋。
    “比试?!”迭戈彻底失声了。
    而那头的黑压压人群也把前院草坪彻底围起来,大声的,激烈的讨论着,时不时能瞧见衣着光鲜的贵族取出晶币下注,并指指点点圈中心的武者,好似在分析局势。
    油绿的草被踩焉了精神。
    威尔斯邦齐此刻的心跳声……像极了两军对垒的响鼓。
    这么容易就实现了吗……
    远远围在边上的,一片黑压压的观众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背脊有些发冷,额头布满细汗,厚厚的唇逐渐转白,甚至有些耳鸣噪声,以及口干舌燥的应激反应。
    “冷静……你要冷静啊邦齐……”
    威尔斯邦齐紧紧握拳,不断吸气呼气,忍住眼皮的抖动,微微低下下巴,盯紧面前这个阴柔少年——他好像是站在原地看风景,外套都未脱下;偏着头,笑容温和的与某个贵族隔空闲聊。
    “这是挑衅吗?”
    眼里凝聚出精光,威尔斯邦齐往前探脚点点,活动脖颈,默不作声计算双方间的距离,计算风,甚至是当前的天气。
    “距离薪火节不超过一个月,传闻简艾斯只是初级武士,我按照最坏情况预计,将他拔高到中级武士层次。”
    分析继续,这位黑人武者找到了最好的状态。
    “中级武士的最低增幅超过了十五倍,假设他已经达到了二十倍,查理的王冠武技无需考虑,他绝不可能入门,所以都是紫藤花学院的武技……”
    眼神闪动,威尔斯邦齐的嘴角有弧度。
    “铂金,至多是钻石,配上二十倍增幅,草坪环境,连带隐蔽地形都不需要考虑,武技种类不要考虑太多,我只需要先用防御迎战……”
    三门缓缓释放气血,拳握紧,身体也逐渐紧绷。
    临时充当裁判的查理基洛夫站在了二人中间段的土坡上,举起双臂,示意倒计时。
    “不,我不能够打赢他。”
    威尔斯邦齐忽然泛起这个念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人,思绪急速运转。
    “我没有李曼特的学院和财阀后盾,如果我打赢他,很可能走不出这个马厩,或是永生关在阴暗的铁牢里。”
    “这不是我想要的……”
    裁判的一只手已经放下,他垂眼深吸口气,确认所有战略。
    “那就刻意打成平手或者拼招之后输给他吧,要让这些人看到我的潜力,也要……”
    威尔斯邦齐脸上浮现出绝对自信的笑容,站立在对面的人儿也慢慢转动了眸子。
    原是查理基洛夫的另一手落下了。
    顷刻有风,踮脚,提膝,肌肉收缩冲刺。
    八门内的气血咆哮着狂吼着冲破限制,拔高体温飘起白烟,在一瞬间完成武技的路线运转!
    “昂!”宛若残影的高踢映上威尔斯邦齐脑门,细一听,其内还有八门轰鸣的滚滚雷吟!
    “bang!”
    皮靴与面容接触;面骨的碎裂声清晰入耳,鼻梁崩塌下陷,动能进一步穿透,威尔斯邦齐嘴边的戏谑弧度还清晰可见,但整个眼球,已经在神经破坏中充血。
    秒杀!
    简艾斯干脆利落的踢爆了威尔斯邦齐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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