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切都有重影。
    喉管灼烧,肺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疼到眼皮颤抖。
    一抹白袍出现在床边,像是在伸手,还有声音——可一切都太过模糊了,耳朵也在咚咚作响,对方确实是在拍自己,可他分明感觉不到。
    “能听见吗?”
    耳膜继续鼓动出嗡鸣声音,绷带下的眼皮费力扯出缝隙,指尖动动,微不可查的张嘴呵气声从染血绷带后出来,让床边白袍者总算放下了心。
    “已经没有问题了。”拉塞尔-德文重新起身,用毛巾擦拭掉指尖血迹,微微噘嘴,向等候在一旁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点了下头。
    “那我们已经从哪里开始呢?”
    英格索尔-克劳德收起烟斗;身下椅摇晃一声,脚嵌入柔软地毯,溅起一些飞尘的同时,床上人的模样也闯入眼帘。
    “你还好吗?亲爱的阿列克谢。”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绷带,吸吸鼻子,收好那点自责。
    床上人只能转动眼珠。
    拉塞尔-德文侧头找到快要在沙发上睡着的三个下属,抓起一枚果子扔过去,带有香甜的风在橘黄灯光下绚丽前行;“咚”得砸在大白熊脑门上。
    “唔~”阿拉斯加张嘴将下坠的果子咬紧,眼睛一睁,立马站起来朝这边走;高胖的身子蹲下,一面吃果子,一面伸出手掌,“啵”一声,将压制住床上绷带人的巫器拔出来。
    霎时有大片的血在绷带下扩张染红胸膛了,床上人剧烈呼吸一声,眼球扫视周围,喉管嘶嘶作响,半咳半呛地喷出几团血渍,浸红脸上大半的绷带。
    “阿……”
    英格索尔-克劳德俯身侧耳去听这道声音。
    “阿瑟……阿瑟……”
    “他问你阿瑟,就那个独眼光头武士。”
    “噢~”拉塞尔-德文点点头,往后靠住床栏杆,答道,“他又一次死去了,这一次我担保他不会再被死的力量支配,但愿他能在神灵那里找到宁静吧。”
    绷带缝隙里的眼瞬间黯淡。阿拉斯加再次取下另一枚巫器;手往绷带人背后一伸,慢慢把对方扶起来靠坐在床上,讲:“你已经可以说话和行走了,新的皮肉生长需要一个周期,不过行走等事情还是可以的,但我想你就说说话吧,毕竟这不怎么疼。”
    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色不变。
    阿列克谢躺在暗红色丝绸小枕堆里,慢慢弓起背脊,呵出几道嘶哑无比的气。
    “律查有找上门吗?”他喉管震动地问。
    “都被拦在酒店外。”英格索尔-克劳德答,且坐在其身边,“对不起阿列克谢,我没有想到你叔叔会这样的疯狂,他竟然敢在城内杀死一名炼武者,这真是难以置信。”
    被绷带裹住的指微微动了会,蓝色眼瞳滑落到这个生意人脸上,十足平静,声音亦然:“我们都低估了他的决心,也想错了一些事。”
    英格索尔-克劳德不可否置,刚要继续,在旁听了许久的白袍眼镜巫师出声:“先停一下人事揣测和议论吧,我是来拿一张十二位数支票的,还有这份委托书,”两份厚厚的契约被丢在真丝被褥上,“现在你们只要签下你们的名字,然后继续处理这位叔叔,以及你们之间的事。”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话完嘴闭合,本在客厅沙发上睡觉的古拉通二人无声出现在拉塞尔-德文身边,用各自目光打量这两生意人,指头不停摩挲。
    静谧来的很快;涟漪扩张,一缕熏香钻入鼻腔里,英格索尔-克劳德稍微沉下脸, 想不露声色去看客房门口,只是手长过膝的猿猴型巫师挡住自己的目光,并露出冷光四溅的笑。
    他何尝不是失算了呢……
    心跳不受控制的缓慢沉重许多,出色的人事历练又让他放松头皮;脚趾贴紧鞋垫一抠,喉结起伏咽下口水道:“我需要看一下契约内容,也需要让我助理进来和我一起讨论。”
    “不需要这么麻烦。”拉塞尔-德文点上一支烟;吸一口,对烫红烟头吹气,“你现在就可以一条一条查看,契约里的箴言特性不会骗人——只是交易交换,没有什么不平等的地方。”
    话完,一只指甲锐利的大手将契约捏起来递到这个中年贵族面前;往前送送,如钢针般粗犷的毛发泛起幽光,墨绿眼瞳如狼,近乎遮盖不住野性。
    一下又静谧一度了。
    双方在床边默不作声的想。古拉通噘起厚唇吧嗒一下,抬手挠挠头,迈开有些外八的步靠近二人。
    “艾斯呢?”裹满绷带的阿列克谢终于张嘴。
    “他正在庄园训练。”拉塞尔-德文平稳作答,取出刚才送到的信,打开照着其上内容念,“我将我所有的生意期许都交予了拉塞尔-德文以及他的团队,亲爱的阿列克谢你还好吗?我很震惊也很愤怒听到这样的坏消息,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来到我庄园,我会以忠诚伙伴的姿态尽责帮助你。”
    指头点完这一段字迹飘逸的话,拉塞尔-德文抽空看眼床上二人,继续道:“但是在此之前,拉塞尔-德文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他与他的团队是十分强大的巫师,也是靠谱的盟友,对此你们不需要怀疑。”
    “爱你们的……艾斯。”
    纸张折上。阿列克谢二人明显有话哽在咽喉,可这二人偏偏就不出声,好像一场哑剧,一场愈发无力的哑剧。
    再听话的刀都会割伤主人,这是万物性质使然,也是双面性的一种表达。
    越来越有趣了……
    靠在床栏杆上的白袍巫师忽然心情转好,大方露出嘴角的笑,向古拉通三兄弟吹去口哨声。
    “你们是什么时候被他雇佣的?”
    憨态可爱的大白熊巫师遮住侧面而来的灯光,阿列克谢垂下蓝色眼睛,分明不知悲喜。
    “这很重要么?”拉塞尔-德文答,另一位生意人似有所悟。
    “当然。”沾染许多红色小花的手臂伸出,越过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身子接过契约,随意翻看了两下,平静震动灼烧感十足的喉咙,“我可以先拿出250亿作为礼拜六拍卖会的定金,在解决家族问题后,我再把其余款项补上。”
    “噢~”拉塞尔-德文忽然笑了声,闭目摇摇头,将另一张契约取出来丢到对方面前,“这是你要的另一种方案:300亿定金,1000亿以内的成交价格,超过1000亿我们将直接退出竞拍,然后简-艾斯还给你20亿佣金,以及30亿追赔款。”
    “另外你还享有两年左右的分期付款权利,整个北方贸易部都向你打开了大门,这个诚意足够了吗?”
    镜片后的眼挤成笑弧,两股热气从鼻腔出,将游荡于前头的轻烟搅扰。
    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在扩散了。
    得亏绷带遮住一切细节,才使加布力尔-阿列克谢的平静没有展露端倪:“你很了解我们的生意,这也是他提前和你说明的吗?”
    “不,”拉塞尔-德文举起手中信,“这是他信里写给我的,我照着念罢了。”
    “啊……”枕头堆里的人闻声沉默半响,最终接住了写有新内容的契约纸,慢慢查看,并说,“这是很好的建议,我愿意签下自己的名字。”
    声落,坐在其手边的英格索尔-克劳德无声看他,很快面色更平常,眼里有淡光,不知在想什么。
    代表着1000亿以内预付款的契约就这般多出一个承担者了。
    拉塞尔-德文倒也不着急进行下一步,反而看眼一直不说话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皱起下巴摸摸,踢了脚又开始动作不雅观的古拉通。
    “你也签下自己的名字吧。”
    绷带缝隙里的蓝色眼珠转动,把契约递上前,平静对面前人说,“简-艾斯是完全可以相信的盟友,有他办事我很放心,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这300亿我立即就会开张本票出来。”
    “好。”英格索尔-克劳德看着他的眼睛,接着收回目光,取过对方手里的笔,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块拼图补齐。
    契约成立,无形的烟燃烧,写满内容的纸萎缩转为焦黑,终而化为道道灰烬飞向窗外,飞向遥远高阔的天空。
    “感谢你们的配合和信任。”
    拉塞尔-德文率先鼓动掌声。野兽三兄弟也拍出稀稀拉拉的声响,而后转身,相互推搡着回到客厅,继续享用茶几上的茶点水果。
    兴许是看渴了。
    阿列克谢伸手盖住身旁英格索尔-克劳德的手,平淡开口道:“我想要一杯加了蜂蜜的红茶,你可以去帮我叫一下服务生过来吗?顺便再为我准备一副担架,另外把床头柜第三个抽屉打开,里面有霍勒斯银行的本票。”
    “好。”英格索尔-克劳德再次点头,先把未写数额的本票拿出来,而后从床边起身,面色如常的向客房门口走。
    “不用这么麻烦吧。”一只脚忽然出现在前头的路,抬眼去看,是白袍眼镜巫师的斯文笑脸,“这里有绳铃,不过现在确实有些敏感。加了蜂蜜的红茶……嗯,还是让我的手下去拿吧,你要喝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需要。”英格索尔-克劳德摇摇头,没有多余话术。
    “那好。”
    白袍眼镜巫师回头喊了声“科诺伏德”。双脚踩在沙发上吃鱼干的野性男人立即起身,“嘣”一声跳下,干脆利落的打开门消失不见。
    气氛安静许多,缠满绷带的指很快到了发不上力的疲惫状态,也亏阿拉斯加被使唤过来帮忙,不然这张本票上的零,可能都会画少几个呢。
    收起这笔金钱。
    拉塞尔-德文仔仔细细打量两人面容,再次斯文发笑,回到床栏杆边,瞧着床上这平平淡淡的绷带人讲:“你的两位弟弟和叔叔现在在城西人事厅,简-艾斯已经派人过去交涉了,应该不会有事。他的意思是你想过去看看吗?总之一切选择权在你,如果需要,我们喝完茶就可以出发。”
    语落,这声“我们”让呼吸有些加重,绷带下的耳朵轮廓也动了下,阿列克谢抬起双眼,看面前人看了许久,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拉塞尔-德文记了起来,鼻腔喷出气体,答,“我们在今天上任,回帝国也没多久。”
    “那场拍卖会也是你们参与吗?”阿列克谢继续问。
    “是的,”拉塞尔-德文抓抓胡茬,“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具体名字我不知道,你可以询问艾斯,毕竟他邀请了你。”
    阿列克谢“嗯”了声,偏头找到英格索尔-克劳德的脸,问:“蒂姆家族的人应该与你有过联系,他们找你说什么什么,我看你好像有些沉默。”
    “那是因为我没有休息好啊。”英格索尔-克劳德大方笑笑,弯腰坐上床边椅,取出烟斗重新抽,“他们的邀请我拒绝了,就和你形容的一样,他们确实小气得很。”
    话到此停,拉塞尔-德文笑着退出。
    英格索尔-克劳德也收回目光,看着床上人继续道:“你叔叔已经疯了,他敢做一次就肯定敢做第二次,你其实可以大方现身,毕竟生意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挑明了与他对局,两天的时间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环有戒指的手轻轻拍下绷带,哪怕力道很轻,依然拍出点点红渍。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阿列克谢摇摇脑袋,不露痕迹看眼客厅里的三位白袍巫师,目光沉静,并慢慢吸气,“出去是肯定的,我需要了解目前支持我的人还有多少,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就这般风平浪静。这里面有蹊跷,我需要你的帮助,需要你调动起你在这个城市的关系。”
    “比如呢?”英格索尔-克劳德搭腔,“法官和安保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虽然你叔叔所做的一切事情被雇佣者联盟合法庇护,可就算要深究,依照法官们的习惯以及你叔叔现在的政治资源,这一切完全影响不了你,也影响不了他,除,”
    “除非我死了对吗。”阿列克谢要笑,却只扯出气体流动声,听起来非常沙哑,“一位继承者被自己下属所变的鬼吃掉了脑袋,恐怕不用说,这件事情也足以让王都方面有反应了吧。”
    英格索尔-克劳德到此收敛表情,寡言半响,答:“我很抱歉阿列克谢,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我根本没有准备,哪怕站在你叔叔那边的法官,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
    “不。”阿列克谢艰难出声。客房门恰好推开,是科诺伏德放入几名服务生进来,顺带还有主管查理-巴卡尔站在门边呼喊招手,把拉塞尔-德文带了出去。
    “先生您的茶。”
    茶盘托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通体白蓝色,杯身的飞鸟花纹在热气里若隐若现,杯口有一圈金线,确是精致精美。
    阿列克谢这模样当然端不稳杯子了。
    英格索尔-克劳德挥手叫退一旁的服务生,侧身服侍起生意伙伴。
    热乎乎且香醇醇的茶水入喉,一瞬就让大量汗渍溢出绷带,让阿列克谢的眼皮不断发抖。
    “我……”他依旧要出声,“我要回到老街去,看看愿意帮助我的人,究竟还有多少。”
    “让你们拿的担架呢?”英格索尔-克劳德回头喊;服务生们很快开始组装,为这场出行做准备。
    门外。
    环形长廊顶部的灯光依旧灿烂刺眼。
    “这里的生意都处理完了吗?”查理-巴卡尔瞧着面前的巫师,特意选了个偏僻角落,并让几位执事把守。
    拉塞尔-德文点点头,接住对方递来的烟,乃至点火都有专人负责,确是有种回到家的舒服感。
    “我们准备走了。”雾丝飘出嘴升腾,遮住大半张脸。
    “啊。”查理-巴克尔张嘴颔首回应,回身看眼热热闹闹的走廊和贵族顾客,稍微收点声音讲,“西区的法官已经第三次找我,说要带走里面的阿列克谢问话,如果这件事情与简-艾斯有关,我可以帮你们往上交涉,毕竟这一方面的渠道查理从来不缺少。”
    “唔。”拉塞尔-德文立即摇头,把眼镜都摇滑到鼻头处,“他们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来收钱和委托书的,学院里还有飞龙等我,就不多待了。”
    话入耳,查理-巴卡尔的眼睛大张,手指向那间客房门,来回指,显然十分惊愕:“艾斯,艾斯与他们不是生意伙伴吗?”
    抽着烟的巫师“嘁”一声,翻个白眼,转身往回走,随性又冷漠。
    “你确定不去简艾斯的庄园是吗。”
    门开,他回到客房最里头的床边,看眼喂茶像喂药一样的英格尔索-克劳德,朝绷带人阿列克谢投射目光,等一会儿,最后嘱咐点注意事项,“你的伤控制得还算好,注意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到过热的地方,平时躺床上让医师再开一些保皮用的药膏,三天更换一次绷带,痒也别抓,差不多就这样了。”
    话完干脆转身,古拉通三兄弟也收拾好的行囊——各类蔬果,还有各种口味的零食。
    门又闭合,阿列克谢与英格索尔-克劳德的目光消失在门后。
    走廊灯光闪亮,人声脚步声繁多,早已强迫在外头等了许久的英格索尔-克劳德的侍卫们立即将这间客房掌控起来,紧跟着冲到三楼的还有一行装备齐全的律查——背上长枪与制服碰撞作响,长靴布满皮革味,以至跟随而来的风,都冰冷了不少。
    周围的酒店顾客有些惊疑地指指点点了。拉塞尔-德文四人权当不关自己的事,表情如常地越过这些气势汹汹的执法者,刚要下楼,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带着风裹挟而来,若不是拉塞尔-德文那一声“停下”吼得足够大声,又有一位伤心人的手臂要折断在这里。
    “杀人犯!你们这群杀人犯!”
    被膝盖摁压在地毯上的女人歇斯里地的喊,手不断前挠,眼泪不断从干燥枯黄的面皮上滑落。
    “什么啊?”跪坐在女人身上的古拉通挠挠寸头,周边目光聚焦过来,带着窃窃私语,和各式各样看热闹的,极其感兴趣的千人千面。
    “杀人犯!杀人犯!你杀死我的父亲!你这个该死的猴子!”
    这个女人突然开始激烈挣扎,手臂反过来挣脱古拉通的束缚,往上头一挠,成功抓到一搓卷毛发。
    似猿般的巫师当即双目滑过红芒,带着被围观的不适应,直接抓住这只手咧开嘴,抬起森白锐利的牙往前咬。
    “古拉通!”
    一缕风比拉塞尔-德文的怒喝还要靠近的快。阿拉斯加与科诺伏德应声而动,只见楼梯口炸响几团看不清踪迹的风,“嘭嘭”震动两下,又于一圈风浪扩散里飞退回来。
    “吼!!!”似狼般野性的科诺伏德滑行后退五六米,兴许被彻底惹毛,两手一翻,双目展露绿光,张口露出獠牙,白袍下健硕肌肉隆起,如树根般交错复杂的血管在毛发手背上浮现。
    “都停下!!”某道法令随这句言亮起光华。
    已做好围攻之势的三兄弟不甘而止,各自在地毯上来回踱步,紧盯住女疯子身前的人,时不时从喉管里发出古怪声音。
    “喂。”
    略微戏谑的音响起。
    查理-巴卡尔也到来,抬手擦掉额前汗,瞧瞧对峙而立的双方,又看看很快闭合缝隙的那扇客房门;当即恼怒喝道:“这又是干什么,你们真的不把查理放在眼里是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拉塞尔-德文伸手压住查理-巴卡尔的怒,看着这个灵动秀气的律查,袖袍里的手总归垂下来,“古拉通,向地上的女士道歉,是你太过粗鲁了。”
    古拉通发出猿猴般的“咕咕”声,惹来更多看客的讨论,也刺红这双圆眼睛。
    “听话。”拉塞尔-德文不止何时出现古拉通前头,伸手捧着对方脸颊,摩挲这些皱巴巴的沟壑皱纹,给予对方心灵上的安抚。
    眼见事态要好转了。
    论样貌只有十五六岁的律查儿突然出声,眼睛微微弯起,是极少见的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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