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这里的天。”
    穿着皮靴的脚落地,手张开。
    天气晴朗,鸟语花香,维多利亚-诺福克在这份暖风中仰头微笑闭目,再转一圈身子,手抬高,真真正正要好好迎接整片街道的欢呼。
    白袍四人环圈而立。周遭的埃特蒙德民众起先不确定这个在大街上发疯转圈的人是谁。而后不知是哪一位倏然认出维多利亚-诺福克这张继承者的脸;人往后一退,迅速扶正帽子转身跑,一面跑还一面喊着“诺福克!是诺福克!”。
    这一下可真是惊动所有目光了;离最近的路人一同逃得干脆利落;仿佛人山人海的街道里放进了猛兽,“轰”一下激起崩腾人流,直接将足够五辆马车并排而行的街道吵出一份新高度,尤其是那些在路边摆摊的和蒙着面纱的少女妇女——直直尖叫出来,迈着踉踉跄跄的步子逃入人群,丢了鞋都不带要,属实是哭着喊着躲避恶龙。
    周边十米内的人影迅速清空。
    一抹秋风裹挟枯叶卷过,拉塞尔-德文与阿拉斯加三兄弟对视一眼,默契看向还在闭目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略略伸手,不忍心打断对方的美梦。
    确实是逃走的人有些太多了。
    维多利亚-诺福克终于睁眼,放下手,恰好瞥见小巷口的一只癞皮犬——仅一眼,这只年事已高的灰白老犬也转身跑向小巷内,留下足够尴尬的风。
    “……”
    巨大的沉默回响在五人内。
    风吹过的另一头,整个城三区的酒馆、旅店、风月场、赌场全然以最快速度开门,那些执事恨不得一双腿当马蹄用,一面奔走相告诺福克回来的消息,一面以闪电般的惊人速度将还在休息的歌姬乐师全部扯出来,各自把招牌擦干净,灯点燃,高档熏香不要钱的扇出蓝雾,一下子将这条娱乐街改头换面,老板们更戴着这位金主看最顺眼的黑金色披肩,双手合握于前,眼珠子不断向街道口偷瞄。
    “是直接去维京赌场吗?”
    不清楚是谁问了这么一句。
    孤独处于秋风中的维多利亚-诺福克侧过头,找到说话这人,紧接着眉头微挑,笑笑,向身旁的拉塞尔-德文四人问:“你们想要去哪里?”
    “你们知道……”他抬手对准了街边的一家果铺,于店老板的惊恐眼神中继续笑说,“只要在这个城的消费都不算事,随便吃喝随便玩,晚上我们再回到山顶那座城堡去。”
    话完。阿拉斯加三兄弟已经在转头到处看。拉塞尔-德文停顿一下,伸手往上推眼镜,面色有些苍白,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我们,”
    “诺福克!”
    一队马蹄车声带着风尘从街那头快速逼近。领头人在矫健的黑马上一甩鞭子,拉住缰绳吹出口哨,指挥马儿帅气扬起前蹄,在阳光下帅气极了。
    “啊哈哈。”维多利亚-诺福克张开双臂迎接这个玩伴。
    整个马队上的人儿也都下来,十足热情的将维多利亚-诺福克围起来,不断上前打招呼——捶胸、拍手,拥抱的都有,总归样式繁多,而且都是笑脸洋溢,又有明显的骄傲,都不带正眼看旁边这四位白袍人。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为首男人笑着松开诺福克,自身发型十分新潮:粗糙棕发以小辫子的形式规整在一起,一束一束环有银环,最后总汇成一个长马尾,剃干净的鬓角还有条形纹身,脖子处纹有野兽头;呲牙咧嘴,显出原始的狂野。
    “在那边谈了点小生意。”维多利亚-诺福克成功应对完所有招呼声,想了想,将在身旁未动的白袍眼镜巫师拉过来,拍拍对方背,朝面前伙伴介绍道,“这是我的巫师客人拉塞尔-德文,王冠级祈福师,准备去城堡里逛逛。”
    “噢~”扎着奔放鞭子马尾的男人冲这位巫师点头,伸手同样布满纹身的大手,笑一声,皮护手上沾了点口水,“我的名字叫库坤拓克-穆而德,你可以叫我穆而德,毕竟你是诺福克的朋友。”
    “日安,库坤拓克先生。”拉塞尔-德文伸手回应,仿佛耳朵聋了。
    有点冰冷在眼中一闪而过,库坤拓克-穆而德收回手,看看站在卖干货铺子前选东西的高胖巫师,又看看逛果铺和把玩摊位小饰品的另两位,咧开嘴笑了声,往前揽住诺福克的肩膀,在其耳边问:“嘿,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像丛林野人的家伙,他们也是巫师吗?这可真少见。 ”
    “他们都是我朋友的下属。”
    维多利亚-诺福克忽的解释,然后在周边玩伴的目光里走出人圈,来到正吃着小零食的大白熊阿拉斯加边上,无视惴惴不安的店老板,伸手拍拍这个巫师的肥软后背。
    “你喜欢这些小鱼干吗?”他问。
    “啊。”阿拉斯加偏过头,耳朵戴着的金属仪器忘记取下,显得更可爱更憨,“小鱼干很好吃。”他举起被吃掉大半截的黄鱼干,歪下头,“这个店子的小鱼干也很不错。”
    “嗯哼 。”维多利亚-诺福克拍拍他,金灿阳光温暖映在脸上,将那点苍白突显,将熬夜导致的疲惫烘托深刻,“这里一共多少钱,你和那几个店子的主人一起统计好给我,送到……”诺福克回头看看扎堆在一起边讨论边看自己的玩伴,然后讲,“维京绿谷赌场,我要去哪里。”
    店老板不敢出声。
    吃着东西的阿拉斯加眼皮一抬,将自己拿的这些以精准数字结账,并将白、黑两种晶币分开堆叠整齐,手法十足熟练。
    维多利亚-诺福克侧头看他。
    阿拉斯加则望眼朝这边走的拉塞尔-德文,然后向身旁继承者回应一个笑脸:“我们的钱就计数吧,等我们走了再给我们。”
    “走了。”古拉通和科诺伏德也凑了过来,各自表情平淡,与街道中心这群骑马人隔着空气,像是隔着一层薄膜禁忌。
    未知名的冷场随风卷起飘向天空了。
    此番寂静中,拉塞尔-德文推动眼镜不说话,站在维多利亚-诺福克身边,双手插入白袍兜里,半片镜片反出刺眼白光。
    “所以我们要去哪里?”
    扎着鞭子马尾的男人还是问,张开双手,看向这几名白袍的眼冷意更多。
    “你们想去哪。”维多利亚-诺福克也问。
    “我们想要休息。”拉塞尔-德文低头踢开脚边石子,不断有民众从店铺房屋里探头,边看边小声嘀咕街上这圈子恶徒。
    “那就先去泡个澡吧,吃点东西,我让人带车送我们上去。”维多利亚-诺福克也没了许多性子,摆摆手,自顾自朝前头走。
    人群分散,前方的一切都默默退后。
    维多利亚-诺福克一行人就这样朝着娱乐街前进。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大动静的城市民众霎时失去言语,瞧着慢慢行走在街边的维多利亚-诺福克,又看看他身后的安静马队,不由相互对视,真切觉得自己未睡醒,乃至延伸到继承者被掉包这种大不敬的念头。
    于诡异注视中来到素有“金窟”之称的汉密尔老街。早早等候的店家本想蜂拥上来,可到底是闻到了面前这队人马的不对味,各自按捺住不动,默不作声观察最前头的继承者的表情,生怕因这位天上人的心情不好而遭受无妄之灾。
    暂时无人敢动。
    维多利亚-诺福克选了阳光偏爱最多的郁金香旅店,向躬身走来的老板摆摆手,踏上前往后院的路,语调如常地吩咐道:“把露天浴场清场,今天我包下了。”
    “好嘞。”贵族老板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得意瞅眼隔壁几个捶胸顿足的同僚,转身清场,利落关上旅店大门,放出早已等候多时的执事和女服务生,总算为这一客人带来了欢声笑语和烟火气。
    埃特蒙德其实是个纪律严明的地方。
    除了有第一代维多利亚大公定下的酒色戒律,有关打闹挑事的城市惩戒条例也繁多,而且尤为注意的是超凡力量——任何武士巫师,都不允许在城内使用超凡手段,丁点僭越;足以引火焚身。
    至于觉醒者?
    那大概是天雷般惊动几十万士兵的存在了罢。
    拉塞尔-德文想着想着顺出浊气,将白袍叠好放在木椅上,没拒绝女服务生的服侍,浅显按了个摩,就披着白毛巾来到八方圆柱的露天浴池边上,要了瓶红酒和水果,伸脚探入滚滚热水,整个人滑进去长叹口气,顺便捧一勺洗了洗脸。
    “这么快就完事了?”
    身旁“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拉塞尔-德文摘下眼镜放在水果盘,而后答:“我对性这一方面没什么需求,我的下属也是。”
    “这样么。”维多利亚-诺福克从水面下浮上来,甩甩脑袋,翻身贴靠在瓷砖边,冲这巫师笑笑,享受女服务生的按摩,闭眼讲,“我在艾斯的庄园里打赏了一位女仆,你回去之后问问艾斯,能不能将她卖给我。”
    拉塞尔-德文侧头。
    维多利亚-诺福克也没解释背后原因,瞥眼从浴室对面跳下来的三道身影,微微一笑,仰头闭眼,好好放松紧绷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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