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门外。
    萧娆一步一步地向前,压迫感十足,“你曾言,河宴公主强迫你,你畏她强权,不敢反抗,你也言,是她逼你休妻,你无可奈何,才决定贬我为妾。”
    “我信了你的话,哪怕心伤,哪怕委屈,也不曾怪你?”
    “你骗我?”
    “我舍生取义,愿意替你伸张正义,愿意替你挨一百板子,愿意付出这条命,替你讨回公道?”
    “你骗我!”
    “你为公主所逼,堂堂男儿,辗转女子裙下承欢,忠勇伯府名誉摇摇,我愿替你这个家主出头,用血洗清鲁家匾额上的污渍!”
    “你骗我?”
    “我甘冒奇险,为你鲁家,为天下庶民博一条申冤之路,宁愿血溅三尺,博青史留下鲁、萧之名!”
    “你骗我?”
    “鲁咏志,你谎言欺骗我,对吗?”
    “你说!!”
    萧娆高声,一个‘说’字,问得掷地有声。
    鲁咏志脸色煞白,嚅嚅出声,“对,对不起,贤妻,是我太软弱,你原谅我……”
    “鲁咏志,你家家风不正,新婚夜鲁春晓装病,鲁立人殴打亲舅,辱骂继母,你儿女插手父亲房中事,你家贱籍骗婚,你欲纳救母恩人做妾,你上不上,下不下,主不主,仆不仆!”
    萧娆摇头,一字一顿,“你上不能为母尽孝,下不能教养儿女,安不了邦,定不了国,于朝无功,于民无义,于族无胆,于家无用。”
    “你连攀附权贵,都不敢光明正大。”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这般世间第一无能之人,居然敢跟我提贬妻做妾?”
    “你配吗?”
    她高声。
    “不配!!”
    “好啊,夫人说得好。”
    “无耻,下流,明明狼狈为奸,私通烂事,居然把责任都推给女人,又想要公主,又想要贤妻,真是臭不要脸!”
    “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男人?”
    “天啊,鲁伯爷他,他,他,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品,呜呜呜,前几年,我还想着要嫁他!”
    “幸好没嫁,否则,若没有萧夫人这般忠胆,恐怕如今都成贱妾了!”
    “鲁夫人对鲁家不薄啊,鲁家那般待她,她都愿意为了忠勇伯府的声誉赴死,结果,结果……”
    “可怜,可叹!”
    “可敬,可悲啊。”
    百姓们纷纷叹息,看着鲁咏志的眼神,简直就像看一堆臭狗屎。
    宋钰唇角勾出笑来。
    鲁咏志面如死灰。
    萧娆却是冷笑数声,转身要走。
    “贤妻,你去哪儿?”
    鲁咏志本能追问,他真的有些怕,不敢让萧娆离开自己的视线,一个看不着就要敲闻登鼓什么的,太吓人了。
    但……
    萧娆就等着他叫呢。
    【台子搭好,戏唱完,现在就差个完美收场,咱们和离走起!!】
    【终于能离开鲁家那些傻x了,再跟他们相处下去,我都快产生心理阴影了,咱们赶紧走吧!要不然,嘿嘿,我看人群外头,宋钰快忍不住冲进来啦!】
    【到时候,就不好弄啦!】
    9527嘻嘻笑着。
    萧娆眸内含笑,面上冷凝,她垂眸看着鲁咏志,片刻,朗声一句,“鲁咏志,我要与你义绝。”
    义绝。
    两字出来,百姓哗然失声。
    宋钰眼睛都亮了。
    “义,义绝?”
    鲁咏志喃喃。
    按大周律法,夫妻失和,意欲分开,有三种可能。
    其一:休妻。
    这是最常见的封建男子对女人的压迫,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范围极广,只要想休,没有休不掉的。
    哪怕后来加上三不去,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尤其,休妻是不让带走嫁妆的,被休的等同净身出户,而且,顶着那‘七出’的理由被休,娘家面上无光,不是特别疼爱女儿的,基本都不会接受。
    哪怕接受了,也要连累宗族里的女孩儿,害得她们低嫁。
    上至宗室贵族,下至贫民百姓,都视‘被休’如虎狼。
    女子被休,等同死了一半,后半生凄凉。
    所以,萧咏志才说,贬妻为妾是为了萧娆好,不忍她晚年凄苦。
    其二种分离之法,则是:和离。
    这个比被休好听多了,不止能拿着嫁妆,甚至能带走孩子,当然,仅限女孩儿……只是能跟夫家和离的,全是家世不凡的人家,又得有极疼爱女儿的爹娘。
    或是真通情达理的夫家。
    太稀少了,便不可考。
    其上两种,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都需要经过丈夫的同意,但,最后一种不用。
    那就是义绝:
    所谓义绝,男女双方均都可以提起,相当于强制离婚,当然,提是有条件的,一般情况,像是丈夫打岳母岳父,妻子打公公婆婆,或是辱骂殴打双方长辈亲属,奸、打平辈或晚辈,又或者,预谋杀害,杀妻杀夫之流,也都属于这个范围内。
    鲁咏志在外头搞破鞋,这个不算。
    但他意欲贬妻为妾,这个属于此法之例,只要一方有意,官府就可以强制离婚,不同意的那个要依律处罚。
    一般是关一年。
    关完之后,还是要离。
    但这种离法太坏情分,且对女子名声极不好,连累宗族,所以,很少有人用,以致鲁咏志竟然没反应过来。
    “贤妻,你,你当真如此薄情吗?”
    他喃喃问着。
    萧娆眉眼不动,“非我绝情,实你无义,你家之风,令我不齿。”
    她对着鲁咏志冷笑数声,随后,放下鼓锤,转身向周围百姓们施以平礼,“诸位,今日萧娆最后一次,以鲁家主母的身份,让各位致歉,让各位见笑了。”她朗声,又面向皇宫方向,正襟庄严地下拜,“忠勇伯野合在先,欺骗在后,人品不堪,萧氏女不屑于他为伍。”
    “告状之事,就此作罢。”
    “他值不得我如此做。”
    “鲁咏志,今日,你我义绝,此生不负相见。”
    说罢,她轻蔑看了鲁咏志一眼,转身挪步,甩袖离开。
    周围百姓们自发为她让开一条路,看着这个惊世骇俗的女子,挺直背脊,舒畅广袖,如临世仙子般飘然远去,很快不见踪影。
    宋钰痴迷看着她的背影,急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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