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兮睁开眼的时候,人躺在栈桥上,头顶上灵鸟盘旋不断,似乎很着急。
    啾啾...
    “她又来过?”苏兮缓缓坐起,瞧见温言泡在灵池中,像是还未曾苏醒。
    她一抬手,将人从池水中捞出来,瞧见他一身狼狈,发丝散乱地盖在脸上,很自然地帮着给整理到了一旁。
    灵鸟继续叫,苏兮这才听明白,那个改叫金七娘的高昌女郎病了,而在生病前,她曾多次来寻过她。
    想了想,苏兮连忙起身,她与金七娘说的是月余,可洪荒中的时间与凡间不同,她虽然没走月余,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小半年。
    “她在何处?平康坊?”
    苏兮也顾不上许多,抬手就在温言的脸上拍了拍,试图将他叫醒。
    灵鸟告诉苏兮,人还在平康坊,只是从三曲中挪到了更为偏僻的小狭。
    温言在灵鸟吱吱喳喳中缓慢苏醒,当他看见四周熟悉的陈设后,不由骂了声老奸巨猾。
    东皇一定早知道会是如此,否则不会放任他们俩偷偷溜进去。
    继而他突然怔住了。
    苏兮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也突然瞪大了眼睛。
    浮月楼的因果树在过往三千多年间从未有过什么变化,然而这时的因果树却树冠凋零,其上的因果花正一朵一朵凋零、坠落。
    苏兮急急飞掠到因果树下,满脸焦急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温言心中也有一瞬急切,但他还是选择先安慰苏兮,“东皇说因果树本源凝聚,也就是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可这次再回来,所需因果有了变化,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因果树才会成这样。”
    苏兮的手捏紧又松开,良久才放松。
    不放松又如何,对于因果树,她没有任何办法。
    所有花朵都凋零之后,因果树整棵树开始慢慢风化,一寸一寸消失在苏兮眼前。
    每一寸的消失都是在考验苏兮的心性,如果不是温言的话,她这时候怕是要疯了一般去补救,哪怕毫无用处。
    就在最后一寸因果树消散后,一缕淡淡的亮光自地下浮出来,渐渐地更多亮光涌出来,无数的亮光在半空中凝聚,最后重新幻化出一株树的模样。
    苏兮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良久才扯了扯温言的衣袖,“这...因果树?”
    “应该是吧。”温言也不敢确定。
    之前的因果树树冠庞大,满树白色的花微微摇曳,如今这株...勉强算是树的东西,会是因果树吗?
    两人直挺挺立在原地,看着那株凝聚了无数亮光的小树缓缓舒展枝叶,而后落于地面,细小的树根朝下迅速扎进去。
    良久,苏兮见那株小树没有了动静,刚想上前看看仔细,却突然之间感觉到巨大的灵力波动,硬生生把她推出去好远。
    温言眼疾手快,将苏兮揽在自己怀中,只是那力道过于大,他只能也被带着往后退到栈桥上。
    灵力方一涌出,小树猛然朝上蹿出四五丈,树冠舒展开来,竟比之前的因果树更大,将她二楼栏杆都给撑坏了。
    “我的小楼...”
    苏兮脸上是又惊又喜,惊的自己的小楼怕是要毁,喜的是因果树竟然延续了本源之力,冲破了最初的束缚,重新凝聚了本来模样。
    “不愧是因果树,竟连浮月楼这等法器都给弄坏了。”温言摸了摸鼻子,扭头瞧见苏兮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忙干咳两声,闭嘴不再多言。
    长成的因果树上没有之前那么多繁花,只有寥寥不过数十朵,其余则全都挂着或蓝或白的果实。
    “东皇说得没错,剩下的因果便只余人间七情六欲并八苦。”
    苏兮仰头看着因果树上那些微微摇曳着的小花,心中突然一疼,似乎那其中有自己的因果。
    可神族的因果,从来不由因果树,而是天道决定,连如玄冥和东皇这样的大神都无法窥探,只有继承了盘古大神瞳仁的烛九阴可以。
    但那也只能看别人,而不能望自己。
    啾啾...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寻她。”
    苏兮再看一眼因果树,便转身和温言一道出了浮月楼。
    长安城,平康坊。
    即便曾经的盛世不复存在,可长安城依旧是无数人的向往,平康坊依旧是男人们的天堂。
    苏兮戴着帷帽和温言并肩进了坊门,一路上因温言的容貌,无数过往女郎娇羞上前,却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顺道让她出来当了挡箭牌。
    有些不依不饶的,温言就抬手让她看一眼苏兮的容貌,那女郎顿时一脸落寞地离开了。
    “我说,你这么做好吗?”苏兮藏在帷帽后的脸上不知什么神情,但总归不是多么愉悦。
    “我倒是想跟你一样戴个帷帽,可大唐儿郎未有这个先例,我怕会引来更多目光。”温言也很无奈,他长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错。
    而且因苏兮的请求,他没了蛇身禁锢,那...总不能整日不出门吧。
    “罢了罢了,正事要紧。”
    苏兮脚步加快,莫说温言不习惯,即便是她也不习惯。
    朝夕相伴的黑蛇,突然之间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且长得那般绝色无双。
    “还好,还好,我心下有准备。”苏兮十分低的念叨给自己听,其中心情,或许只有她自己可以说清。
    也或者根本说不清。
    穿过平康坊最热闹的三曲,在最里头一条狭窄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狭里,一道破败的小门虚掩着。
    苏兮站在门前,鼻尖是小狭里腐臭的气味。
    有雨后苔藓的,也有不知名动物的尸体。
    总之,那都是死亡的味道。
    推开门进去,里头的宅子小得连个庭院都没有,只几步便能走到主屋,甚至都没有个像样的厅。
    不过想来也是,平康坊寸土寸金,谁会舍得为一个废人浪费自己的宅子。
    “你来了?”
    金七娘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接着一个几乎要站立不稳的虚弱身影自屋中蹒跚而出。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兮,而苏兮差点没认出她来。
    “金七娘?你怎么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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