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之后连着下了三天雨,街上行人便越发少。
    叶芳仪一早安排好家中事务,便出门往西市去。
    她无意中听家中婢子说起阿郎在西市一家首饰铺定了首饰,却从未对她说起过,想来是给那小贱人。
    她好歹也是白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是叶家没落了,也不能任由一个贱籍出身的贱人骑到自己头上。
    今日的西市因绵绵细雨显得清冷了一些,但也仅仅是街上的行人少了些。
    叶芳仪在首饰店前站定,看着里头几个挑选首饰的男女,心中不免酸涩。
    早年的白世成与她也是如此,白世成知道她喜欢首饰,总是各处为她搜罗,可如今他讨好的人变成了那个贱人。
    叶芳仪越想心中酸涩渐渐转为了愤怒,刚要抬脚踏进去,就听见丽娘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阿郎,你确定要把这套给夫人?”
    叶芳仪蹙眉,心想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随后便是白世成的声音,“夫人喜欢这种样式,这就留给夫人吧,你要这套也行。”
    丽娘似乎有些不愿意,哼了一声,但最后还是妥协的应了声是。
    叶芳仪心头一动,在听到里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竟下意识转身藏到了一侧。
    果不其然,不多时白世成和丽娘便走了出来,两人手上都有匣子,想来便是那两套匣子。
    叶芳仪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气消了不少,她不是个善妒之人,只是丽娘有时候做的事情让人不由火起。
    “罢了,我一个明媒正娶的,何故非得跟一个妾计较。”
    她这般安慰了自己一句,转身从一条巷子往家走。
    啾啾...
    灵鸟在苏兮脑袋上盘旋,被她一挥袖甩到了因果树上,“哪里学来的坏习惯,总在人脑袋上转什么?”
    灵鸟颇有些委屈的叫了两声,大致意思就是黄雀说这样是对一个人的尊重,它很尊重苏兮,所以才会盘旋不停。
    “他那嘴里就没几句实话,你还敢信他?”
    苏兮给了它一个白眼,好歹是从她浮月楼里出来的,怎么是个傻鸟。
    啾啾啾...
    灵鸟还是很委屈,但又觉得苏兮说得对,黄雀那小子,确实没几句实话。
    “好了,说正事,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苏兮歪着脑袋一脸兴趣,白家这一家子人看着倒是活泼。
    啾啾...
    灵鸟叫声不停,温言几次想把它揪住,让它少这么絮絮叨叨。
    但见苏兮听得兴致勃勃,便只能忍着。
    “原来是这样,那倒算是遇上良人了。”
    苏兮双眼笑得如同狐狸,伸手让灵鸟落在自己指尖。
    它方才所说还是白家的事,不过却不是白世成的事,而是那位名叫丽娘的妾。
    丽娘原名已经无从得知,她早年是陇右道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天宝十二载出生,幼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只是后来战乱起,她便和众多百姓一样,过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屠户家中一共三个孩子,除了丽娘外,她还有一个阿姊和阿弟,阿姊在天宝之乱第一年便和他们走散了。
    而丽娘则是被爷娘给卖了的,说是给自家阿弟续命,不得已而为之。
    丽娘当时年岁还小,只知道哭着求爷娘不要丢下自己,可爷娘还是狠心离开了。
    乱世之中,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娃渐渐长大,若是遇上良心的人便也罢了,若是遇不上,那平康坊便是最终的归宿。
    丽娘便是如此,幸好那妓家还算有些实力,没让她沦落到什么客都的讨好的地步。
    这样的日子一过几年,几个月前丽娘在平康坊无意间遇上了白世成。
    当时白世成到平康坊寻一位友人,在妓家的廊下瞧见了站在那里同人说笑的丽娘,继而鬼使神差的便上前说了话。
    此后几个月里,两人感情越来越热烈,白世成甚至帮丽娘赎身,不顾众人的反对纳她为妾。
    这么算下来,丽娘入白家也不过两三个月,竟然就能与叶芳仪闹成那样。
    苏兮眼珠微微一转,这么说起来,丽娘的身世飘零且可怜,如今到了白家,反倒是一个好的归宿了。
    可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和叶芳仪闹起来?
    难不成她属意正室之位?
    “丽娘可脱了贱籍?文书是否已经过了?”
    苏兮的问题问得一鸟一人面面相觑。
    “好吧,我自己去看。”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的时候,苏兮一身白衣跑到了京兆府公廨,轻轻松松找到了丽娘的脱籍文书。
    温言是不能理解,这件事这么重要的吗?值得大半夜不睡觉在城中奔波。
    苏兮则觉得他不懂,一个女人的心思的复杂程度,是男人无法理解的。
    苏兮没跟温言解释,就这么慢悠悠的又过了好几日。
    突然就听说白家好像闹狐妖了。
    这事儿还是从妖集的花狸口中得知,白家请了一个道士回去,那道士年轻且有为,听说是终南山上下来的,颇有几分本事。
    当苏兮听说的时候,叶芳仪已经带着那道士在家中走了一圈。
    起初没看出什么来,直到在丽娘所居的院子正前方瞧见了一丝端倪。
    但道士不敢确定,便只提醒了一句,就潇洒地带着叶芳仪给的三百钱离开了白家。
    白世成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不是很舒服,丽娘和叶芳仪这个月闹得愈发厉害,几乎到了日日争吵的地步。
    他不是个喜欢吵闹的人,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家里这般热热闹闹。
    白世成找到叶芳仪,本是打算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结果他话都没说,叶芳仪便拉着他去了丽娘的院外。
    “阿郎自己看看。”
    叶芳仪指着院外草丛中的一处空地,那上头赫然有一滩子新鲜血液。
    白世成顿时便慌了神,还以为那是人血。
    “阿郎多虑了,那不是人血,而是家中的鸡血,偏院里的鸡几乎都快没了。”
    这也是她叫来道士的原因,这般反常的事情,家中说不定是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果不其然,那道士说家中说不得是有狐妖作祟。
    白世成听她这么说,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中间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郎相信我,这件事真的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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