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楚珏澜也不知晓自己是如何恍恍惚惚回至殿里的。
    且那一夜,似乎未再做噩梦,早间醒来时,精神极好。
    似乎每每噩梦精神恍惚时,只需去寻他的阿姐,便能睡极好。
    上完早朝后,他便又摆驾去了长乐宫。
    楚知南正欲用早膳,听得天子驾到,立时唤景微摆碗筷。
    她早膳用得极是清淡,寡粥小菜,不见半点油水。
    吃惯了山珍海味,忽而来点寡淡的,倒也叫他胃口大开。
    喝下一碗粥,天子瞧着桌上那绿葱葱的小菜,问道,“可是膳房苛待阿姐了?”
    平日也未见如此寡淡。
    这宫中讲究权贵,一旦失势的贵人,便会被万人欺辱。
    “在护国寺吃了几日清淡的,倒也习惯了那口味!”楚知南抬手又替他添了一碗,“吃得寡淡些也好,养心!”
    楚珏澜闻言嗯了一声,当他瞥见施云苏时,微微愣了愣。
    也不知是想到了甚,瞧了楚知南一眼,眼神有些闪烁。
    楚知南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来,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楚珏澜抿了抿唇,“阿姐宫内,何时多了位新人?”
    长乐宫内许久未曾换过人,楚珏澜自然都是认识的。
    楚知南下意识将眸光扫了眼施云苏,“他?不过是我在护国寺时,所遇见的一位可怜人罢了,我身边也不缺他这么一口吃的,见他是个机灵的,便留了下来。”
    许是施云苏样貌生的好,总能叫人多想些什么。
    楚珏澜虽知晓自家姐姐并非是那等人,但仍旧忍不住甚了点心思,“阿姐喜欢,便留着罢。”
    当年她之所以喜欢陆宴安,无非是瞧上了那张清冷好看的脸蛋。
    眼下又来了一位第一美男子,陆宴安似乎成了旧厌。
    这话听得楚知南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脑子想了一番后,大概也猜到了他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简直哭笑不得,“小澜这些日子倒是不忙?脑子里竟还能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忙!”他笑笑,“有太后娘娘与陆相掌管朝政,我只需乖乖听话便是了。元宵节时,不如我们一起瞧花灯如何?每年都是在铜雀台上看,甚觉无趣,不如亲自去民间体会体会万家同乐的场景。”
    “好啊!”楚知南自是无异,“等元宵佳节时,阿姐带你去看花灯!”
    去过一过,寻常百姓的元宵节。
    吃过早膳后,楚知南特意将施云苏留了下来,未叫他去太后的凤栖殿。
    待正午十分,便见巧儿来访。
    楚知南以正午间小憩的理由不见,她只得找了景如。
    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只小簪子,不着痕迹的塞在了景如手里,面上笑道,“景如妹妹,今日那小云子人去了何处?”
    景如自幼跟在楚知南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巧儿塞来的那支簪子平平无奇,算不上甚好货。
    但她若是将簪子再还巧儿,难免会得罪人,便干脆笑着收进了衣袖里,“小云子呀?我家殿下今日想吃桂花酥了,便唤他去买糕点了,不知巧儿姐姐寻他何事?”
    “无事!”巧儿心不在焉一笑,“这两日太后娘娘习惯了听小云子念经,见他今日未去,便唤我来瞧瞧。好妹妹,等小云子回来了,你便让他来凤栖殿给太后娘娘说说经!”
    一句好妹妹叫景如内心翻白眼。
    “好的!”景如脸上做出一副极为开心的样子,“等小云子回来了,我定叫他来……啊,我正给殿下熬着汤膳呢,得去瞧瞧火候才成,巧儿姐姐可要先入殿坐坐?等我将殿下的汤膳熬好,再陪姐姐聊聊?”
    “不必了!”巧儿将从抽了回来,笑笑,“那我便先回宫了,妹妹且先忙罢。”
    话罢,扬长而去。
    待得再瞧不见人,景如这才对着她所离去之方位呸了一声,满是不屑,“先前的嚣张哪儿去了?眼下倒还唤起妹妹来了?谁是你妹妹?真不害臊!”
    白了一眼后,便入了内殿。
    楚知南正端坐在案台上认真的写着字帖,景如上前,将那簪子双手奉上。
    “殿下,方才太后娘娘身边的巧儿来了,给了奴婢一支簪子,就为了问小云子今日为何不来!您瞧,这簪子就在这呢!”
    那簪子是个毫不起眼的银簪子,做工粗糙,值不得几个银子。
    楚知南淡淡撇了其一眼,认真在字帖上写下‘宁静致远’四个大字。
    而后将豪笔缓缓放下,一边拿起字帖端赏,一边淡淡道,“这太后宫里的,真是穷到连件向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了呢,这种残次品,也好意思送人!”
    “……”景如微愣。
    殿下,这似乎不是说物什好赖之事罢。
    眨眨眼,景如继续道,“那关于小云子……”
    她虽不知殿下打了甚主意,但总觉此事有些阴谋的气氛。
    “她若再来,你便叫他去好了!”
    说着,她走至一个屉子前,从屉子里拿出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气味特殊,闻着香甜,似能叫人上瘾。
    楚知南将香囊递给景如,“你去拿给小云子,叫他戴身上!”
    景如接过,拿在手上端详一番,未瞧出甚不对的来,又瞧了瞧巧儿交给她的那支簪子,“殿下,那这个怎么办?”
    “虽不是个上得台面的货色,好歹也是银子,便先留着吧!”楚知南将墨甩干,“好歹也能换些粮食呢。”
    景如拿着银簪左右瞧看了一看,觉着也是,便收入了怀中,“那奴婢便收下了?”
    “收着罢!”她将字帖拿给景如看,“觉着本宫这字如何?”
    楚知南样貌好,武功高,人也聪慧……
    但这字么……
    景如当真不知如何评价。
    年幼叫她练字时,她总喜欢舞刀弄棒,最后女儿家应当会的琴棋书画针凿女红,她是样样不会,样样不通。
    近来也不知是错了哪根筋,她家殿下开始练字了。
    但这东西哪是一朝一夕可练成的?
    景如咽了咽口水,毕竟是自家殿下,也不能落了她的兴致不是?
    于是舔着唇瓣夸道,“殿下这字当真越发要好了,有了大家之风范,想必再敛一时半刻,定能成新一代书法大家!”
    马屁拍过了头,任由谁都能听出她话中的夸大其词。
    楚知南抬头戳了戳她的小脑袋,“退下罢!”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并不疼。
    景如一吐舌头,连连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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