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狠一直阴沉着脸不做声,也不设法阻止袁明珠折磨曹伯仁。
    他现在心里已经没有曹伯仁的位置了,而是在寻思茶楼外面漕帮来了多少人,埋伏在哪里?会怎么对付他?自己如何才能安全脱身?
    对于漕帮,他也怕,那可是一伙走私贩卖军火的亡命徒,真要火拼起来,他这些手里只有刀棍的兄弟肯定不是对手。
    他的手里也有一些枪支,不过都是鸟枪猎枪之类没有战斗力的武器,跟漕帮的不在一个档次,没法对战。
    袁明珠知道这个玩法不宜恋战,可忽悠一时不可忽悠一世,必须就好就收,折磨了曹伯仁一阵,她停住脚,上前拉住路鸣的胳膊向厨房里走去。
    “你们可别乱动啊,我们手里的家伙不长眼睛。”袁明珠挥舞着手中的枪,一边后退一边吓唬众人。
    不用她说,谁都没敢动。
    开什么玩笑,被两支手枪指着,就是再凶狠的人也不敢乱动。
    进了厨房后,袁明珠拉着路鸣的手飞快穿过厨房,然后从后门来到一条弄堂,这里停着一辆铮亮的小汽车,美国产的。
    车门是打开的,两人刚刚钻进后座,还没关好车门,车子已经启动,飞快开出这条弄堂,上了大道,飞驰而去。
    “好险啊。”袁明珠吐吐舌头,拍拍脑门,竟也是一手的汗。
    “你还真把人救出来了?”开车的司机说话了,是个女孩子。
    路鸣认识她,正是袁明珠最好的姐妹,漕帮老大最小的妹子宁馨儿。
    “当然,我说要把他捞出来,那就要把他捞出来,别说刘三狠这里,就是他们青帮老大的地盘,我也一样来去自如。”袁明珠眉飞色舞道。
    “你就甭吹牛了,也就是刘三狠为人多疑,以为咱们漕帮来了大批人。若不是这样,你根本走不出来,以为一把手枪就可以打天下了,做梦吧。”
    “你就不能让我做做美梦啊,就知道给人泼冷水,真讨厌。”袁明珠撅着小嘴嘟囔道。
    “我是让你清醒些,以免你将来做出不知高低深浅的事情,惹出大祸。”宁馨儿笑着道。
    “多谢宁姑娘援手。”路鸣这时候才有机会插话。
    “你甭谢我,也不用领我的情,我只是为她开车而已,你们的事我不掺和。”宁馨儿昂着头开车,一副高冷的派头道。
    “她这人就这样,冷面热心肠,挺没意思的,对吧?”袁明珠笑着对路鸣道。
    路鸣尴尬笑着,既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我说路公子袁小姐,我现在把二位送到哪儿啊?”宁馨儿好像没听到袁明珠对自己的评价,要不就是听得太多了。
    “嗯,去我的公寓吧,那里安全。”袁明珠道。
    “不行,那样的话刘三狠真有可能疑心你大哥也参与了,那事情就弄大发了。咱们还是另找一个地方。”
    “那就去盛老伯家,正好去问问慕仪失踪的事情。”袁明珠道。
    “算了,还是去子扬那里更安全一些,顺便听听他对慕仪失踪事件的看法。”路鸣想想道。
    “好啊,怎么忘了子扬了,他也有枪啊,三支枪,再加上足够的子弹,就算刘三狠带着人找来也叫他有来无回。”袁明珠兴奋道。
    路鸣苦笑,袁明珠模样俊俏赛貂蝉,就是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简直是个孙二娘啊。
    他去张子扬那里可不是为了寻枪,警察局探长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胡来?再则,他的确是想见到张子扬,有好多事情要跟他商量呢。
    宁馨儿驾车把两人扔到张子扬家门口,然后娇小玉足一踩油门,呼啸而去。
    “这女孩,真有个性。”路鸣望着一线烟尘苦笑道。
    “她就是这样啦,你不要少见多怪的。”袁明珠大咧咧道。
    “平时在家里也这样?”路鸣问道。
    “在家里更拽,所以我在外面见不得拽的,见一个打一个,天天在家里面对这个拽上天的大小姐就不说了,在外面还要受气?我可不干!”袁明珠的表情白眼珠大于黑眼珠。
    路鸣这才明白那天在江面上袁明珠缘何二话不说,就把两个装拽的家伙踢到江里了,原来是再也见不得一个装拽的人了。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为何这么要好?”
    “她还好啦,除了拽这一点挺让人生气的,别的都好啊。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有什么好吃的都让着我。”
    敲了半天门,里面没人答应,张子扬不在家。路鸣想想也是,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局里当差啊,怎么会在家里呢。
    路鸣左右看看,没人,变戏法似的,从窗前的一块砖头缝里取出一把钥匙。
    “咦?你怎么知道他把钥匙放这儿了?”袁明珠惊奇地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露出调皮的表情。
    “这还不简单,这是我俩的约定。”路鸣一摆手,笑了。
    其实他也一样,会留一把备用钥匙,要么是脚垫下,要么是砖头缝里。这样,两人去找对方,即便不在家,也不会进不去门。
    “难怪啊,那你的钥匙放在哪儿?”袁明珠又问道。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你想知道?”路鸣眼睛暧昧地眨了眨。
    袁明珠一想,不对啊,如果承认就是自己想去,那成什么样子了?红拂夜奔?
    两人虽说早就订婚了,可是袁明珠从来没有去过路鸣的公寓,路鸣也没有去过袁明珠的住处,两人都有很多机会,却都以各种借口回避着这个机会。好像两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去了对方的住处,局面就有可能失控。
    “算了,不想知道,再者说我要钥匙干嘛,真要进不去,我不会砸门吗?”袁明珠摇摇头笑了起来。
    打开房门,两人走进去。
    刚一进去,袁明珠就捂着鼻子冲了出来。
    “这屋里什么怪味啊,简直熏死人了!”
    路鸣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打开窗户通风。
    张子扬是个单身汉,自己住在这套房子里,他又没工夫打扫卫生,有时间就去长三书寓找他的相好,这里更多是他回来换衣服的地方。
    屋子常年不通风,又是一个单身汉住,里面会有什么味道可想而知。
    “他一个人住,屋子常年不打扫卫生,又不通风。”路鸣顺手帮张子扬打扫卫生,不一会的工夫就清扫出一堆垃圾。
    “他没时间打扫卫生,可以叫人来帮着打扫啊,他又不是没有钱请人。”
    “他不是懒嘛,也的确有点过分哈。”路鸣苦笑道。
    “走出来倒是人模狗样的,居然懒到这个程度,你在国外也这样吗?”袁明珠无语了。
    路鸣讪讪的笑着,不说话。一个人能懒到这种境界,也算是无敌了。
    张子扬并不邋遢,相反在外面一身衣服光鲜,从头到脚都是最时髦的。谁能想到他住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堆。
    “这还打扫什么啊,找个人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扔了,然后再把这房子重新装潢一下才行。”袁明珠也不搭把手,在门口皱眉道。
    “若依你说,直接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最干净。”路鸣没好气道。
    “对啊,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一把火最爽快,最直接了。”袁明珠拍着小手笑道。
    路鸣无语,没法好好聊天了,直接就把天聊死了嘛。
    他把垃圾都扫到外面一个角落里,然后把屋里地上的脏衣服和乱七八糟的物件全都塞进衣柜里,又把桌子椅子都抹了个遍,这才有了两人坐下的地方。
    “他还有好酒,你喝不喝?”
    两人坐下大眼瞪小眼,路鸣觉得有些尴尬,得找点事做。
    “这不是废话吗,有好酒能不喝吗?”袁明珠一瞪眼睛道。
    “不过,他这里好像只有外国酒,就是洋酒。”
    “洋酒也好啊,轩尼诗、拉菲、拿破仑都行,不过二十年以下的不喝。法国波尔多葡萄酒,也不错,可以品尝品尝。”袁明珠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
    路鸣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妞口气也太大了吧,名牌洋酒不说,还得二十年以上的,这种酒张子扬这里基本就不用想了,他根本买不起这么贵的酒,就是有人送,也不会送他这么好的洋酒。
    “袁姑娘口味真是独特啊,不过也好满足,有人会请你喝好酒的。”
    忽然门外有人笑了一声道。
    “谁?”袁明珠吓了一跳,右手一晃,一支手枪又握在手里了,对准门外。
    “别开枪,是我,袁姑娘听不出老朽的声音了?还是把枪收起来吧,老朽的心脏可经受不起。”门外的人停下脚步,不再往前了。
    “是孙管家,盛伯伯的人。”路鸣已经听出来了,连忙让袁明珠把枪收起来。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刘三狠带人追杀过来了。”袁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枪。
    “刘三狠的事两位不必在意了,老朽过去一趟,已经摆平了。刘三爷以后不会找二位的麻烦了。”孙管家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
    “谁怕他找麻烦啊,就怕他不来呢。”袁明珠冷哼道。
    “袁姑娘当然是不怕,不过还是敬鬼神而远之吧,跟这些混帮派的人斗勇斗狠是斗不出个名堂来的。”
    孙管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双鬓斑白,穿着一件半旧的长袍,一双眼睛里饱含着半个世纪的沧桑。
    “孙伯,您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啊?”路鸣好奇道。
    “是刘三爷的人告诉我的。”孙管家含笑道。
    “他们还真有本事啊,竟然猜得出我们的去处。”袁明珠气道。
    路鸣苦笑一下,青帮在上海滩的势力最大,整个城市之间声息相通,想要避过青帮的耳目谈何容易。何况他也没这个想法,只是到张子扬这里暂避,让青帮有所顾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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