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横死了?”
    贺谨听到这消息,恍如遭遇雷霆霹雳一般,眼神呆滞,枪从手上滑落下来,路鸣顺手接住,然后给他插回腰间的枪套里。
    “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他?”只过了两秒钟,贺谨又开始目露凶相。
    他和夏横只是谋生的同事,并没有多么深的交情,但现在两人像是共同被猎人追杀的猎物,听到夏横的死讯,他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目前还不知道是谁杀的,他的食品被人下了毒,死在租住的阁楼里,初步判断是来自日本的豚鱼毒素。”路鸣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贺谨。
    “日本人?日本人为什么要杀夏横?我们跟日本人没打过交道啊。”贺谨满脸的迷惘。
    “这就没人知道了,另外夏横的尸体也被日本人偷走了。”路鸣说道。
    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日本人干的,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一定是日本人,而且用的一定是豚鱼毒素,可惜夏横的尸体被偷了,尸体解剖也做不了,他的死因可能没法解开了。
    “香荷,慕仪有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你好好想一想。”路鸣转头问香荷。
    香荷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上,至于她和贺谨私会被撞破,她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
    对于她来说,路鸣就是比较亲近的邻家哥哥,儿时的玩伴。
    “没有啊,小姐很讨厌日本人的,不过少爷跟几个日本人有过来往,好像是日本人要跟老爷借钱,先跟少爷接触的,不过被老爷回绝了,说是宁可把钱扔到黄浦江,也不会借给日本人一枚铜钱,利息再高也不借。”香荷回忆道。
    “什么?日本人跟盛老爷借过钱?”路鸣有些震惊了,如此重大的线索盛有德为何瞒着不说?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几乎与盛慕仪的失踪有直接关系。
    “其实也不是直接跟老爷借钱,而是向少爷借,少爷做不了主,就向老爷请示,老爷不答应,而且责备了少爷。”香荷说道。
    “可是日本人为何要借钱啊,日本人不缺钱啊?”路鸣疑惑不解。
    就中日两国来说,国力对比的差距是显著的,日本不算富裕国家,但是比中国富裕的多,也强大得多。
    中国不过京沪广几个地区摆脱了贫困,广大地区仍然很贫穷落后。
    日本虽说受到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但是一个工业化国家跟一个农业化国家,在实力上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日本人在上海,可是到处撒钱收买本地的名流和士绅,还有政府官员,手笔之大令人惊叹,他们怎么会缺钱缺到跟盛家借钱?
    如果他们真的缺钱,完全可以向花旗银行借款,可以向欧洲财团借款,凭借日本的信誉,相信银行会愿意把钱借给他们。
    盛有德是有钱,却也无法跟欧美的银行和财团相比。
    贺谨此时变得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英俊的脸部都扭曲了,或许他听到了夏横的消息,也联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贺谨,你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只要你肯听我的,至少在上海你是安全的。”路鸣说道。
    “路少爷,贺谨真的很危险吗?”香荷也有些慌神了。
    “是很危险,我来的时候发现酒店周围有日本人出没,如果不是因为这家酒店是法国人开的,而且是在法租界,估计那些日本人就要闯进来抓人了。”
    “你说的是警察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真正要抓我的是上海警察。”贺谨讥讽道。
    “你个蠢货。你能活到现在,正是那些警察保护了你。如果不是他们跟在你后面,你早被日本人干掉了。”路鸣不客气地斥道。
    “日本人为什么要杀我?我又没惹过他们。”贺谨不服气道。
    “那夏横招惹过日本人吗?结果还不是被日本人下了毒,而且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对你他们可能不会用毒,直接赏你一颗花生米就行了。”路鸣鄙视地看了一眼贺谨。
    贺谨在香荷身上骗财骗色,让路鸣感到很不舒服。
    他本以为贺谨能活到现在,肯定有点真本事,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草包货色,而且是个吃软饭的草包。
    他是靠香荷的财力,躲在亨德利酒店,另外就是阴差阳错,上海警察局在抓捕他的过程中,无形中担当了保护他的角色。
    “贺谨,你还是听路少爷的吧,路少爷不会害咱们。”香荷训斥道。
    香荷对路鸣是百分百信任,比对老爷的信赖还深。在她心目中,这世界上能够保护她的人,第一个是小姐,第二个就是路鸣。
    贺谨不做声了,不过脚尖依旧不停地在地上来回蹭着,可见他一直处在焦躁不安的状态中。
    路鸣也算看明白了,贺谨虽然在香荷这里骗财骗色,但是香荷依然处于主导地位,也许贺谨正是巧妙利用了香荷喜欢强势的特点,才能装作软弱的小男人在她身上得逞。
    这也是上海那些吃软饭的男人的共同特点,因为上海的女人都比较强势,想要博得这些女性的关爱,就得扮作容易受伤害的小男人的角色。
    自开埠以来,大男子主义在上海一直是行不通的,接受洋派思想的上海,在中国是个特例,自大的男性会被女性用唾沫淹死,用白眼挤对死。
    “路少爷,我该怎么办?”在香荷的训斥之下,贺谨的精神好像一下子垮了下来,不再在路鸣的面前硬装出一副男子气概来。
    “首先你得保住你的小命,我一个人保护不了你,你得接受上海警察局的保护。”路鸣道。
    “你是说让我被那些条子抓起来?”贺谨差一点跳起来。
    “不要激动,先跟你说明一点,上海警察局的人在找你,是我让他们找的,所以是我找你,不是别人,我找你是因为盛会长委托我查清大小姐失踪的真相,你不会不配合吧?”路鸣开宗明义。
    “当然配合,只要能查明大小姐的下落,让我跳黄浦江都行。”贺谨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跳苏州河也没用,老老实实配合我才行。你如果做得好,盛会长或许有奖励,如果你不配合,盛会长知道了你俩的事,我看你还不如让日本人杀了来得痛快,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路鸣冷冷道。
    “贺谨,你要争取立功啊,说不定老爷一高兴,就能答应我们的事了。”香荷也劝道。
    “我听路少爷的,我愿意立功。”贺谨似乎看到了立功受奖的希望,又高兴起来。
    如果真能娶了香荷,哪怕不算是嫁入豪门,但也是娶了上海首富的养女,前程似锦啊,财富满门啊,贺谨激动得满眼都是小星星。
    他把香荷骗到手,可不是单纯地为了女色,而是为了香荷这个盛有德养女的身份。
    假如一旦娶了香荷,这辈子吃喝就不愁了,盛有德最重亲情,不会看着他的养女受穷的,就凭香荷丰厚的嫁妆也够他生活半辈子了。
    “那你收拾一下跟我走,出去后必须老老实实听我的安排。”路鸣说道。
    路鸣很想在这里复审他,可是酒店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把他带回上海警察局方便一些。
    可是回去的路上会有风险,日本人很有可能在路上伏击,上海警察局的保卫措施究竟怎么样,他也不敢确定。
    按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监狱和警局的看守所,但是最不安全的也是这两个地方,因为无论是看守还是犯人都非常容易被收买。
    可是不去警察局又能去哪里呢?
    盛家不行,路鸣不想把风波引到那里去。
    想来想去,其实亨德利酒店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日本人的黑手伸不进来,可是亨德利酒店一旦知道自己的客人被当作犯人来审问,一定会出面干涉的。
    亨德利酒店的宗旨就是每一位客人都是上帝,所以酒店方面对每一位客人的安全都有保护的责任,其实也就是欺负中国人在这里没有执法权,如果是法国警方来执法办案,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记住,我不上来,你们不要出房门。”路鸣想了又想,还是要去跟张子扬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他乘坐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张子扬一直在酒店大门外等着他。
    “怎么样,看到贺谨了吗?”
    “看到了,他也愿意配合跟我们回去,现在问题是,把他安置到哪里最安全?是你们警局还是别的什么地方?”路鸣问道。
    “你行啊,我们抓他抓了这么多天都没抓到,你一出面这小子就投降了。”张子扬兴奋道。
    “别说这个了,你考虑一下安置他的地点,我们得仔细审他几天。你们警局安全吗?”路鸣透着不耐烦的口气问道。
    “警局?恐怕不行,那里人来人往,人多嘈杂,杀手很容易混进去。”张子扬头疼道。
    “所以我才说你们那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地方嘛。”路鸣不屑道。
    “不如去找明珠,让他大哥给找个安全的地方。”张子扬又道。
    “对啊!”路鸣一拍大腿,他也是糊涂了,要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漕帮老大的地盘,别说日本人,就是青红帮的人也别想混进去。
    他回到酒店的柜台借用电话,找到袁明珠后,说明自己的用意。
    “这有什么,你把人带过来,我给你找地方就是了,这点屁大的事去找我大哥,我大哥不要面子了吗?”袁明珠不耐烦道。
    “这事也不小啊,你能行吗?”路鸣有些不放心。
    袁明珠做事就是大大咧咧的,跟女孩子的心细手巧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行你行啊?你行就别找我!”袁明珠气道。
    “我说大小姐,谁招你惹你了,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路鸣满脸的莫名其妙,他可没得罪这位姑奶奶啊。
    “哼,这还差不多,谁敢招惹我啊,我说行就行,你赶紧带人来吧。”袁明珠霸气道。
    路鸣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好在他和漕帮老大和老太太也都认识,大不了拉下脸皮求一次,加上明珠这层关系,漕帮老大起码不会拒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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