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下楼,就看见卢东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着闷烟,边抽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我看着他略显沧桑的背影,有些想笑。卢东谈了个恋爱,好像一下子从少年不识愁滋味跳到而今识尽愁滋味。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和他比肩坐下,还顺手摸走了他的一根烟给自己的点上。
    夜幕降临,今晚的夜空一颗星也没有,黑压压的天压得人有些抑郁。我大口吸入又缓缓吐出,像连同肺里的压抑一同吐尽。
    每一场命案的发生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嘲讽,嘲讽我又一次没能保护那个无辜的生命。
    过了这么久我依然坚信,没有任何人能拥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即使你知道他恶贯满盈坏事做尽,但是你依旧不能通过私了结果他的生命。
    杀人,是一种最没有回报的行为了。
    想到这里我又狠狠吸入一大口长长地吐出,烟气缠绕在唇鼻之间,消散于一呼一吸。
    不过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开的人。一支烟抽罢,我站起身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满满的斗志。
    而卢东则是一根接着一个的抽着。
    我低着头看着卢东,淡淡开口道:“咱们这个职业,谈恋爱可能不是很容易。”
    卢东的身体顿了顿,接着又开始抽着烟。
    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进休息室。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我不能在起跑线上就垮掉了。
    第二天一早,全体警员大会召开,针对昨天发生的张月案进行了讨论。苏琪给出的尸检报告也就是昨晚看到的所有情况。
    痕检科比对了假肢上穿的高跟鞋和升降台下一层的脚印得知,升降台下一层的脚印与出演的高跟鞋完全吻合。
    不过高跟鞋内部有被撑开的痕迹,应该是一个大码的脚曾经试图穿上高跟鞋结果把鞋边撑折了。
    这就很好解释为什么下层房间里只有张月的高跟鞋这一种脚印了——因为凶手穿了张月的鞋将张月抬到升降台上。
    我不解地发问:“那么凶手是怎么撤离现场的呢?”即使是光脚走出现场的,那么根据房间里的积灰,也应该会留下袜印才对。
    痕检员不卑不亢地继续汇报道:“凶手应该是随着升降台一同升到舞台中央,但是由于当时的布景太过繁琐,所以凶手很容易藏身到布景之后。”
    痕检员飞快切入下一张ppt,对着我们,尤其对着我,说道:“我们在最后一处布景的泡沫垫底下找到了一枚带着鲜血的半截脚印。”
    说罢他拿着手中的指挥棒指向ppt上照片的某一处停住了,在那一块区域上面不断画圈,再一次解释道:
    “我们可以看到这可能是一个凶手留下的袜印,但是他肯定是踮着脚走路的,并且对于足尖力道的掌控应该很好。”
    我在不知不觉中又扣紧了十指抵在唇边。能满足这样的条件的,可能是一个芭蕾舞演员,因为他们需要长期用足尖起舞,所以对于足尖力量的把握可以做到非常精确。
    卢东在会上又提出:“不过现在张月的尸体还是残缺不全的,这对我们的刑侦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麻烦,所以我建议,先找到张月的尸体。”
    我端详着卢东的侧颜,心想,嗯,果真,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找尸体固然重要,可是你找到又能怎么样呢?”挑事的依旧是杠精陈朝,他示威性地朝我和卢东挑了挑眉,说道:
    “我觉得应该从张月的人际关系入手,先分析案件性质。”
    案件性质主要分为钱、仇、情,但是由于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我们还没来得及对张月的人际关系进行逐一排查。
    陈朝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果查案的大方向错了,会直接导致我们浪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所以,很自然的,一队和二队又公然在会议上吵了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有声音说“从张月的人际关系查起”,又被另一声“尸体都不全你查个屁”盖过,双方关于案情侦查方向的不同已经演化为互相问候父母双亲了。
    而局长这个老狐狸则揣着自己的解放牌搪瓷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就像看不到眼前失控的场面一样。
    最后,他喝光了被子里所有的茶,见大伙还没吵完,有些许不舍地放下茶杯,“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吓得众人立马闭嘴坐好。
    局长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既然你们意见无法统一,那不如你们各自从各自的方向查起,最后再进行汇总。”
    他停了一停,眼神缓缓扫过我们在场的每一位成员,继而沉声道:“这次的案件也依旧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我希望你们可以在三天之内侦破,有问题吗?”
    众人齐刷刷站起身,面朝局长行礼,大声回答道:“没有!”
    局长欣慰地点点头,挥手示意我们散会。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方向,那就放手去做吧。
    我和卢东一盘算,正好他去找尸体,我去暗中调查张月的人际关系。
    这是我们难得不选择同一条方向的一次行动,我有些遗憾,卢东则一脸惊恐地护住自己的胸口,急忙倒退三步,颤颤巍巍道:
    “我,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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